近十年来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

［日］吉田阳介

日本从明治时代起，一批知识分子接触西方 的先进思想，为了建立和平而平等的社会，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并翻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向社会推广这一先进思想。虽然遭到军国主义政府的压制，但是，他们坚持自己的理念，不断发表研 究马克思主义的成果。当时日本社会主义者幸德秋水等翻译《共产党宣言》、高畠素之翻译《资本论》，介绍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在这之后，日本社会不断积累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义的研究成果。

苏联解体后，日本的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 义研究陷入低潮。许多人认为，社会主义是过时 的，受到这种影响，很多大学不设置马克思主义政 治经济学的课程，许多学生不敢阅读《资本论》、《共产党宣言》等一些经典著作。然而，在这种情 况下，仍有一些学者和知识分子在总结苏联式社 会主义的经验和教训的同时，继续研究积极适应 21 世纪情况的社会主义。本文将介绍近十年来 日本科学社会主义研究的情况。

一、研究社会主义的主体

目前日本研究社会主义的主体主要有三个: 日本共产党党员及其他左翼政党的党员、以学术研究为主的学者、民间研究人士。

首先，关于日本共产党的社会主义研究。日本共产党是一个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政党，在党内设有“社会科学研究所”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以及《资本论》等社会主义经典著作的翻译。日本共产党内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代表性人物是不破 哲三。作为日本共产党内数一数二的理论家，他从年轻时起就作出努力，有许多研究成果。不破从 20 世纪 90 年代末开始总结 20 世纪社会主义 的经验与教训，重新研究马列经典著作，从 90 年 代末到 2000 年初重新研究列宁的理论和思想，发 表了《列宁与资本论》。此后，他再研究马克思的思想，并发 表《马克思与资本论》等 一些研究成果。近十年，不破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革命论， 2011 年发表《革命论研究》。他从 2012 年起开始 研究斯大林路线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带来的影响，在《前卫》杂志上发表其研究成果。^① 除了不破以外，其他一些党员也研究社会主义，在《前卫》 以及《经济》杂志上发表文章。例如，工藤晃一直研究现代资本主义问题，发表了《现代帝国主义研究》等著作，近年工藤又发表了《资本主义的变化与经济危机》，阐述金融危机后的世界资本主义问题。

其次，一般学者的研究不带有政治色彩，自由地研究社会主义。他们在总结 20 世纪社会主义经验和教训的同时，也积极探索如何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应用于现代社会。有的学者从批判斯大林 出发，重新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尤其是通过 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过程中写成的笔记，分析当时马克思的思想。有的学者根据著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宇野弘藏提出的“阶段论”，分析现阶段的世界资本主义以及日本资本主义。受到宇野理论影响的学者，发表了有关 2008 年发生的世界金融危机的研究成果。有的学者把西方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相结合，提出了新的马克 思主义理论。^②

为了促进研究社会主义的学者之间的交流， 日本学术界建立了学者之间交流的平台。“社会主义理论学会”从 20 世纪 80 年代末起，不断地进行学术活动。该学会成员有研究苏联问题、南斯拉夫问题、中国问题以及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者。 此外，研究托洛茨基主义的学者建立了“托洛茨 基研究所”，举办研究会，同时出版研究托洛茨基主义的刊物。

再次，民间研究人士也自由地研究社会主义。 其中有些人士在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参加过以学生为主的左翼集团。他们在参加革命运动的过程中，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但是，当时的社会主义运动有宗派主义倾向，缺乏自由地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环境。苏联解体后，他们总结自己经历过 的革命运动的经验和教训，并开始探索新的社会 主义理论。他们的研究也没有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

二、马克思主义文献出版情况

20 世纪 50 年代至 70 年代，许多人士学习和 研究马克思主义，一些出版社也出版马列主义著作。在日本，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出版社是大月书店。过去，这家出版社与日本共产党保持着密切关系，一直出版《资本论》、《共产党宣言》等一系列经典著作，并出版《列宁全集》和《斯大林全集》，在向日本国民介绍马克思主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苏联解体后，研究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义的人士明显减少，大月书店不再出版纸质版的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到了 90 年代，大月书店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电子版，不再出版《列宁全集》和《斯大林全集》。后来，大月书店在网站上设置《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数据库^③ ，为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人士提供服务。过去，大月书店带有政治色彩，主要出版马列主义经典著作以及相关的研究成果、共产国际文件日文版等。目前，大月书店成为一家商业化的 出版社，还出版过有关新自由主义的理论等著作， 出版物已没有政治色彩。但是，该出版社仍然出 版《资本论》、《共产党宣言》、《雇佣劳动与资本》、《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

另外，日本共产党的下属出版社新日本出版 社出版一些有关马克思主义著作。过去，该出版社出版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的著作，近十年则 主要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例如，2001 年 出版宫川章翻译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 言》， 2014 年出版市桥秀泰翻译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

除了上述两家出版社以外，其他出版社也出 版一些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例如，日本经济新 闻社的下属公司日经商业出版集团公司出版《资本论》，平凡社出版《共产党宣言》等。在社会主 义理论和著作中，近十年出版最多的是《共产党 宣言》。以前，大月书店和岩波书店这两家出版的《共产党宣言》非常有名。后来，研究社会思想的学者水田洋、研究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学者场昭弘翻译《共产党宣言》，并在其他出版社出版。

此外，由于苏联解体后，一些人士高度评价托 洛茨基的理论和思想，在日本仍有现代思潮新公 司出版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被背叛的革 命》、《俄国革命史》以及《文学与革命》等著作。

从目前出版经典著作的情况来看，当下日本 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评价仍然很高，而列宁和斯 大林的地位则明显下降了。

三、专著以及论文的情况

过去，许多学者以及支持左翼政党的人士研 究社会主义，发表了许多研究成果。20 世纪六七 十年代，包括日本共产党在内的左翼政党在日本 社会运动中保持着一定影响力，为了在日本社会 推广社会主义思想，许多专家出版解释马列主义的专著。非左翼政党人士也把苏联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作为研究对象，从学术研究角度来分析社 会主义思想。例如，当时有关于苏联计划经济、中国社会主义以及欧洲共产主义的研究成果，除了已经存在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研究成果以外，还有如上田耕一郎的《发达国家革命的理论》等有关发达国家革命的研究成果。

随着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趋向低潮，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逐渐成为冷门领域，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人越来越少。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公开斯大林时期的档案，加藤哲郎等学者利用这些档案，分析苏联社会主义的本质，尤其是斯大林主义。^④ 后 来，一些专家陆续发表了总结 20 世纪社会主义的 研究成果。

近十年，在日本学术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 者仍不断研究社会主义理论以及思想。目前日本受到自民党政府所采取的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影响，贫富差距逐渐拉大，社会底层人士对目前的社会不满，一些国民再度关注马克思《资本论》的理 论和思想。从 2006 年起，解释《资本论》的书籍增多。例如，的场昭弘在 2007 年出版《超译〈资本论〉》，向普通人士介绍《资本论》的理论内涵。 宫川彰在 2006 年出版《解读〈资本论〉第一卷》， 通俗讲解《资本论》第一卷的理论观点。2010 年 他出版《〈资本论〉第二、三卷讲座》，努力向大众讲解《资本论》的基本精神和主要内容。日本著名作家池上彭也出版了《从高中〈资本论〉》，向大众介绍《资本论》。他把《资本论》的思想和当前日本社会的实际相结合，简明解释了《资本论》的 基本原理。日本共产党原议长不破哲三也出版《〈资本论〉是怎样形成的?》以及《读资本论》，不破在这些著作中阐述了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 历史背景以及《资本论》的基本精神。这一时期出版的有关《资本论》的研究成果基本上都阐述了《资本论》不是过时的，而是有利于分析现阶段资本主义的，是具有生命力的。

除了有关《资本论》的著作以外，还有有关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来社会论的、总结 20 世纪社会主 义国家的实践以及日本社会主义运动的著作。

第一，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未来社会论。 早在 2004 年不破哲三就发表了《马克思未来社会 论》，根据日本共产党的观点，分析马克思的未来社会论。^⑤ 长砂实在 2006 年发表的《寻找 21 世纪 社会主义论》一文中根据日本共产党对未来社会的看法，阐述了 21 世纪社会主义的构想。大谷祯 之助发表的《马克思的联合体论》，在研究马克思 义经典著作的基础上阐述了未来社会论。小松善夫在 2007 年发表《从资本主义到协同社会的过程》以及《〈资本论〉的社会主义论》等一些论文，千石好郎发表《唯物史观的形成与马克思未来社 会论》，阐述了马克思所构想的未来社会并非前苏联式的政治经济模式，而是以合作社为主的联合社会。

第二，关于总结 20 世纪社会主义的实践。社 会主义理论学会在 2006 年出版《全球化时代与社 会主义》、2012 年出版《资本主义的极限与社会主义》，根据 20 世纪社会主义国家的实践，讨论 21 世纪社会主义的问题。南冢信吾等学者出版的《民众眼里的社会主义》，从生活于 20 世纪社会 主义国家的民众的角度出发，分析了 20 世纪社会主义国家的缺点，阐述了这些国家并非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

第三，关于日本社会主义运动研究。在日本， 研究日本共产党的除了日本共产党员外，还有其他人士。早在 20 世纪 70 年代日本著名作家立花隆就发表了《日本共产党的研究》，论述战前日本共产党的历史。此后，许多专家发表了关于日本共产党以及日本社会主义运动的研究成果。近十年，一些学者评价在 20 世纪 20 年代日本社会主 义运动中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福本和夫的思想，即 “福本主义”，因为当时福本批判共产国际所提出的理论，竭力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从 2003 年 起，日本拳书房陆续出版了福本曾经发表过的回忆录以及其他理论著作。

此外，有些学者还研究了战前的社会民主主 义。例如，大田英昭在 2013 年发表《日本社会民主主义的形成》，高度评价片山潜的思想。以前的战前日本社会主义的印象是被日本军国政府压制，革命运动总是失败，毫无成果。对此，松尾匡在发表的《新的左翼入门》中否认了这一点，提出战前有一些工会实现了由工人管理的工会模式的观点。^⑦

长期从事社会主义研究的学者加藤哲郎在 2013 年发表了《日本的社会主义》，回顾了过去的日本社会主义，并展望了未来的社会主义。加藤在该书中强调，日本社会主义运动高举“反对帝 国主义”的旗帜，进行各项运动，过去社会主义运 动的理念能够应用于目前一些人士所进行的“反对核电站”运动。^⑧

此外，2007 年俄国十月革命 90 周年前后，在日本出版了一些十月革命的研究成果。2005 年 社会主义理论学会成员上岛武等出版了《列宁革 命俄国的阴阳》，2006 年拳书房重新出版了宇野 派学者渡边宽曾经发表过的《列 宁与斯大林》， 2008 年，上岛武发表了《俄国革命再论》等。过去 研究列宁的成果强调列宁的革命思想以及社会建设思想的积极面，对此，目前研究列宁时期俄国的 成果根据已经公开的俄方档案，打破旧概念作了 比较客观的评价。^⑨

总之，过去十年日本有关社会主义的专著以 及论文数量不及热门领域，但一些学者以及左翼 政党党员继续进行研究，并出版相关著作。这说明，马克思主义仍然具有生命力以及研究价值。

四、近十年日本社会主义研究的特征

从 20 世纪 90 年代到 2000 年初，日本的社会 主义研究之重点在于为何苏联社会主义遭遇挫折。 许多学者认为，斯大林上台后，马克思、恩格斯建立 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逐渐变化，并形成离开社会主 义思想的理论。当时日本学术界认为，在斯大林时期形成的官僚体制与以计划经济为主的经济管理模式损害了多数人的利益，在经济方面，只重视重工业而忽视民生，造成了“短缺经济”，严重损害了社会主义的形象。^⑩ 因此，当时的许多研究是从总结斯大林主义的经验和教训出发的。

此后，研究社会主义的专家和学者超越苏联模式，积极探索 21 世纪社会主义，并形成了百花齐放的局面。 这一时期社会主义研究的特征 如下:

第一，打破了“宗派主义”的束缚，实事求是地研究社会主义的理论和思想。长期以来，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苏联共产党的影响力很大，它拥有社会主义理论的解释权，世界共产党都要接 受苏联式社会主义理论，没有独立自主地探索自己理论的空间。因此，社会主义的研究也受到相应的限制。

在日本，20 世纪 60—70 年代日本左翼政党的影响力较大，除了日本共产党和社会党以外，如第四国际日本支部及其他“极左”集团也在研究马列主义，但是，由于左翼势力比较强，其必然地陷入宗派主义，无法自由地研究社会主义理论。

苏联解体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阶段，给研究社会主义问题的学者提供了很好的环境。目前，除了一些左翼政党以外，许多研究社会主义的人士都能客观对待 20 世纪社会主义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例如，过去讨论列宁问题的时候， 许多人士认为，列宁在革命与建设时期根据形势变化采取相应的政策措施，新经济政策体现出他的灵活思想，把苏联社会主义变质的责任推到斯大林的身上，对列宁“神格化”。然而，最近的列宁研究不再采取这样的态度，而是根据历史资料客观地研究列宁时期的政策。研究苏联问题的学 者德森冈真史等根据历史资料揭露了列宁时期的负面因素。

在研究马克思的未来社会方面，超越“教条主义”式的理解，根据马克思的理论著作，提出了新的看法。总之，日本目前的社会主义研究，已经打破了宗派主义的束缚，可以自由地研究 21 世纪社会主义。

第二，目前社会主义研究很重视吸取20 世纪社会主义国家实践的教训，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目前世界的实际相结合研究社会主义问题。目前许多学者不采取教条主义态度，重视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待当代世界。的场昭弘在 2004 年发 表了《马克思在世的话这样想》，2005 年发表了《新共产主义论》，他在这两部著作中总结苏联社会主义教训的同时，阐述了如何看待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等问题。 社会学者药师院仁志在 2014 年发表了《消除对社会主义的误解》，客观地阐述了形成社会主义思想的历史以及 20 世纪社会主义的经验和教训。

2008 年，在美国发生金融危机后，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体制不是完美的，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分析具有生命力。根据这样的观点，属于宇野学派的学者镰仓孝夫在其著作中分析了当代资本主义的当前阶段。他认为，目前的资本主义不是纯粹的资本主义，也不是金融寡头阶段，而是帝国主义阶段，美国主导的 TPP(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 是新帝国主义的表现。此外，其他学者提出要重视超越 过去的生产力主义，探索人与自然和谐的社会。 他们回到早年马克思的思想，不追求生产力的提高，而是重视环境保护。例如，村冈到 2003 年在 其著作中指出，过去马克思主义对环境有考虑不周之处。

马克思主义不是宗教，而是科学，应该与时俱进。在思考 21 世纪社会主义问题的时候，重视把马克思主义应用于当代世界实际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关于马克思的未来社会论，不采取经过 生产资料“国有化”的态度，提出“association”( 联合体) 的看法。过去，许多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公有制即国有制，他们的理论来源是列宁所提出的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整个社会将成为一个管理处，成为一个劳动平等和报酬平等的工厂”的提法。在日本左翼政党，尤其是日本共产党在日本社会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时候，许多人士采取这样的立场。对此，早在 20 世纪 60 年代，广西元信发表《〈资本论〉的错译》就指出生产资料 的公有化不是国有化，是合作社式的公有化。过去理论家所提出的看法，造成了没有效率的苏联模式，因此，苏联解体后，一些学者再次评价广西所提出的看法，并提出了联合体论。该论述按照 马克思曾经提出过的“自由人的联合”的提法，很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提出人们建立自由而平等的联合体的看法。从 20 世纪 90 年代末起，田畑捻、植村邦彦、大谷祯之助、大薮龙介、小松善雄、细谷昂以及国分幸等学者都采取这种立场，纷纷提出基于联合体论的马克思未来社会论。

第四，一些研究成果是向大众介绍马克思主义的，这有利于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目前日本出版行业仍然处于萧条状态，一般来说，出版社需要出版民众容易接受的书籍，难以出版学术性很强的出版物。如前所述，目前日本一些学者发表向大众介绍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出版物，这有利于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过去，学习和研究马克 思主义的大部分人是知识分子。对民众来说，马克思主义是很难理解的，这是马克思主义仍然冷门的原因之一。因此，发表这样通俗化的成果有 利于消除日本国民对马克思主义的偏见。

总之，目前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坚持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目前社会的实际相结合，进行了独特的研究。另外，目前左翼政党影响力不高，在党内没有路线斗争，这就给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人士提供了自由的研究空间， 因此，目前许多学者能够排除宗派主义进行研究。

五、目前日本社会主义研究存在的问题

近两年，由于民主党政权实施的带有左翼色彩的政策失败，自民党上台后在日本社会推行 “右倾化”政策。在这种情况下，日本的左翼人士也受到一定影响。虽然一些人士继续研究社会主义，积累了不少成果，但目前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 仍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目前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存在一些有 关未来社会的研究，但是这些研究是为讨论而讨论式的研究，难以实现其设定的构想。正如不破哲三所说，马克思从来没有明确地提出过未来社 会的蓝图。日本共产党没有明确地讨论过关于未来社会这类问题。但是，一些学者以及研究社 会主义的人士讨论过社会主义社会的蓝图。有的学者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否定市场经济的 作用，提出废止货币，发行按照按劳分配的原则分配的“劳动证券”的构想。从理论上来讲，这种构想具有一定说服力，但是没有讨论过如何建设这种社会的问题，造成了为讨论而讨论的现象。

第二，有关革命以及社会主义建设历史的研究很多，但是相关执政理论的研究极少。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世的时候，革命尚未胜利，还未建立社会主义政权，他们难以提出共产党上台之后的执政理论。因此，十月革命胜利后，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而是在实践中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执政理论。从列宁时期开始建立的苏联式执政理论产生了斯大林主义。目前日本的学术界已经总结了斯大林主义的教训，但是没有充分地总结斯大林主义是如何产生的。笔者认为，产生斯大林主义的关键问题在于缺乏执政理论。除了革命问题以外，今后社会主义研究也需要对共产党上台后的执政理论进行研究。

第三，日本目前有关革命成功的社会主义国 家的研究很多，但是对革命时期处于非主流的理论家的思想研究仍然不足。如前所述，目前日本已打破宗派主义的束缚，研究社会主义的人士拥有自由研究社会主义理论的环境。但是相对来说，研究第二国际时期理论家的思想及其他学派 的理论成果较少。例如，列宁开展革命运动的时 候，他坚持共产党应有“铁的纪律”以及搞“暴力 革命”的看法，并批判第二国际所提出的和平过 渡等看法。回头来看，第二国际等非主流的思想也具有一定说服力。为了发展社会主义理论以及思想，需要加强对其他学派思想的研究。

第四，为了恢复左翼政党的影响力，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需要进一步加强如何应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日本社会充 斥着反对共产主义的思潮，日本军国主义政府压 制日本共产主义者。战后日本政府没有直接压制 社会主义以及共产主义思潮，而是强调共产主义的威胁。因此，在日本国民中仍然有人对马克思主义持有偏见，许多国民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了。为了改变这种状况，研究社会主义的人士 更需要研究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及其应用方法。

六、结论

目前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不是热门，研究这一问题的年轻学者比较少，但是目前日本资本主义的矛盾加剧，存在以市场经济为主的经济政策难以解决贫富差距等问题。许多人认为，马克思的《资本论》仍然有生命力，因此，社会主义研究还有很大的余地。研究社会主义的学者及其他人士更需要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找出一个规律来分析目前的国内外问题，进而探索 21 世纪社会主义。目前日本学者正在不断地积累研究成果， 积极探索 21 世纪社会主义。

然而，目前日本左翼政党的影响力不强，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它们主要研究如贫困以及核电站等现实问题，不敢集中研究理论问题。因此，党员的理论水平没有过去高，难以发表有关新的社会主义的研究成果，并向大众讲解社会主义的理论和思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以完全消除日本国民对社会主义的偏见。

从理论研究的角度来看，目前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但是这些研究理论性很强，不能够应用于现代社会。以前的研究重点在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缺乏“怎样建设社会 主义”的观点。因此，很多人认为，社会主义是过 时的，现在坚持社会主义的国家也将走上资本主义道路。今后社会主义研究要坚持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观点，需要发展社会主义建设理论。

为了发展社会主义研究，更需要加强马克思 主义或社会主义学者之间的交流以及左翼政党理 论研究部门之间的交流。社会主义是人类历史上 最大的实验，只有一个国家的专家或学者研究社会主义，是难以建立和发展 21 世纪社会主义的。 因此，通过各国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之间的交流，积累研究成果，有利于建立关于 21 世纪社 会主义的共识。

注释：

① 不破哲三在 20 世纪 80 年代研究斯大林问题，认 为斯大林脱离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的社会主义思想， 采取“大国主义”和“大党主义”路线。参见［日］不破哲 三《斯大林与大国主义》新日本出版社 1982 年版，该书在 2007 年加以修改重新出版。另外，不破在《革命论研究》 中提到在斯大林时期苏联共产党不公开许多马克思所写 的有关俄罗斯问题的文章。参见不破哲三《革命论研究》 上卷新日本出版社 2010 年版第 34 页。

② 参见［日］高增明、松井晓等《分析马克思主义》中 西屋书店 1999 年版，［德］梅耶《分析马克思主义》樱井书 店 2005 年版。

③ 参见 http: / / www． keiyou． jp / maruen /。

④ 参见［日］加藤哲郎《超越国境的乌托邦》平凡社2002 年版。

⑤ 日本共产党在 2004 年召开的第 23 次代表大会上 修改《61 年纲领》，并提出了符合目前日本国内外形势的 革命理论和有特色的社会主义论。日本共产党采取社会 主义与共产主义社会不分开的态度，提出了“社会主义· 共产主义”的提法。

⑦ ［日］松尾匡《新的左翼入门》讲谈社 2012 年版第

134—135 页。

⑧ 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研究核电站问题的成果不 多。2014 年 1 月，《经济》杂志记者柳泽健二发表《从马克 思和恩格斯的角度思考核电站问题》，载于《经济》2014 年 2 月号第 128 页。

⑨ ［日］森冈真史《列宁与掠夺者之掠夺》，载于《列 宁革命俄国的阴阳》社会评论社 2005 年版第 33 页。

⑩ 参见社会主义理论学会编《讨论 20 世纪社会主义 的意义》御茶之水书房 1998 年版。

［作者单位］中央编译局文献部。

文章来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 双月刊) 2014 年第 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