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共产党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评析

张文化

【摘要】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来，葡共根据国际国内形势的重大变化，制订了“先进民主”纲领。葡共认为，不排除非和平方式，但主要通过和平与民主的方式，把议会斗争与群众斗争有机地结合 起来，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由民主进步力量、爱国志士广泛参加的反帝反垄断社会斗争阵线，在实现“先进民主”的基础上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是葡萄牙革命的现实道路选择。葡共认为，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应当建立基本的社会联盟，构建政党联合体系，加强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国家之间的合作，加强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团结与国际合作。葡共的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是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策略思想的有益尝试，具有鲜明的特点。

【关键词】 葡萄牙共产党；社会联合体系；先进民主；社会主义

在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 进程中，各国共产党人 对于实现社会主义的道路和方式进行了艰辛的探索。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来，葡萄牙共产党（以下简称葡共）根据国际国内形势的重大变化，制订了“先进民主”纲领，对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进入了为争取实现“先进民主”和社会主义的新的历史阶段。葡共认为，不排除非和平方式，但主要通过和平与民主的方式，把议会斗争与群众斗争有机地结合起来，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由民主进步力量、爱国志士广泛参加的反帝反垄断社会斗争阵线，在实现“先进民主”的基础上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是葡萄牙革命的现实道路选择。本文拟对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的现实依据、基本主张予以梳理，并对其予以理论评析。

一、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的现实依据

葡共认为：“我们正生活在由十月革命开辟的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1]。在这一时代的不同历史发展阶段，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斗争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虽然当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总体上还处于低潮，但共产党和民主进步势力正在不断地积聚力量，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蕴藏着复兴的巨大潜力，在葡萄牙国内也蕴藏着对右翼政策实行民主替代的巨大潜力，存在着主要通过和平民主方式实现“先进民主”和社会主义的现实条件。

（一）垄断资本主义的全面反动和全面进攻

葡共认为，20世纪70年代以来，特别是苏东剧变以后，在以新自由主义为主导的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伴随着资本和财富的集中与垄断、经济的金融化、收入分配的两极分化，资本主义在政治、社会、意识形态、国际关系等各方面都实现了全面的反动，并对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的自由、政治和社会权利展开了全球性的疯狂进攻。葡共指出，与之相适应，特别是与欧盟的军事化、联邦化倾向相联系，葡萄牙国内局势的变化也呈现出了明显的全面反动趋势，右翼势力加紧了对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各项权益的全面进攻。

在政治层面，垄断资产阶级政府不断强化国家机器的专制力量，帝国主义国家积极谋求世界霸权。包括葡萄牙政府在内的各国垄断资产阶级政府在国内大肆推行“私有化”、“市场化”、“自由化”的新自由主义政策，掠夺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经过斗争而取得的民主成果，镇压工人阶级和其他非垄断阶层的反抗，不断强化军队、警察、法院等国家机器的专制力量，导致了政治民主的日益贫困化。在国际范围内，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国家，公然践踏国际法和侵犯别国的主权，通过战争、威胁、干涉别国内政、扶持反对势力等手段，遏制俄罗斯和中国等这样的“新兴大国”的发展，压制拉丁美洲、非洲、中东和亚洲大陆等国家和地区任何主张主权与独立的政治运动，打击世界范围内任何危及跨国公司和大资本利益的反帝斗争，力图扩大自己的政治和军事范围，重绘有利于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世界政治版图。

在社会生活层面，新自由主义政策导致了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商业化。葡共指出，资产阶级政府为了提高资本的利润率，在卫生、教育、社会保障、文化生活等各个领域都实行了私有化，甚至把人类维持生存需要的最基 本的食物、水、环境等也予以市场化和商业化。帝国主义还利用经合组织、国际 货币基 金组织、世界银行、世贸组织等国际经济机构，剥夺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社会权利。在葡萄牙，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私有化和商业化，日益恶化了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生活条件，加重了人民群众的生活负担，对工会活动自由和工人罢工权利的限制，削弱了工人阶级维护自身权益的基本手段。有大约18％的葡萄牙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有将近300万人每天的生活费不到10欧元，有23万人每天的生活费不到5欧元。^[2]

在意识形态层面，资产阶级政府推行文化蒙昧主义，实行思想垄断。葡共指出，为了掩盖资本主义剥削、压迫本质，帝国主义国家正在加紧进行多样化的思想攻势。资产阶级政府通过垄断大众传播媒介，利用新信息技 术，把单一思维 方 式和单一文化标准强加给人民；极力宣扬消费主义、个人主义、反社会行为、因循 守旧、种族主义、仇外心理；利用民族、宗教和环境问题宣扬“文明的战争”、“西方价值观”和“人权”等；肆意篡改历史，把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混为一谈，掀起汹涌反共浪潮；美化殖民主义、资本主义、军国主义，把资本主义描绘成不可替代的唯一制度选择，用和平的花言巧语掩盖帝国主义战争和资本主义的残酷剥削。葡萄牙政府还把经济的衰退、人民生活水平的下降以及当前面临的严重债务危机说成是葡萄牙经济发展中不可避免的暂时现象，把30多年来一贯执行的右翼政策说成是促进葡萄牙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可替代的唯一的正确政策。

在国际关系层面，帝国主义的侵略、扩张政策使国际关系日益军事化。葡共指出，“新的军备竞赛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突出特点”。^[3]国际局势之所以动荡不安，人类的和平与安全之所以正面临着严重威胁，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国家奉行的战争和侵略政策。葡共强调，军备竞赛和军事扩张是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的另一表现形式。为了推动资本主义的经济全球化，为了使军事工业获取超额利润，帝国主义国家把希望寄托在新的军备竞赛上面。进入新世纪以来，世界上100家最大的军工企业，其销售额增长了100％以上，而其中的74家来自北约成员国。美国的军事预算自2000年以来增加了85%，大约占世界军事开支的一半，达到了创纪录的水平。欧 盟也在强化其 军事功能，不断增加其 军费开支。军备竞赛和军事扩张的事实表明，美国和北约正日益朝着军国主义的方向发展。^[4]而葡萄牙政 府与帝国主义合作，参与北约的海外军事 行动，公然违反了共和国宪法，违反了国家利益，是对别国独立与主权的干涉和侵犯。

总之，资本主义对民主、自由和公民社会权利的攻击，对意识形态和舆论宣传工具的控制，让法律和司法机构从属于大企业的利益，对主权国家的侵犯，新的军备竞赛和军国主义的发展，对地球的重新瓜分，资本主义的寄生性和颓废的蔓延，有组织犯罪的迅速滋长，贫困的加剧，社会的动荡，所有这些都表明，资本主义的发展在经济、政治、意识形态、国际关系和社会领域得到了高度的反动，甚至呈现出了法西斯主义的倾向。

（二）阶级斗争的内容和形式日益多样化

葡共认为，资本主义对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自由、政治和社会权利的全面进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不仅是因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帝国主义国家本身面临着诸多不可克服的矛盾和困难，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在形式方面还是在内容方面都变得日益多样化的抵抗和斗争无处不在，阶级斗争变得越来越尖锐。

一是工人阶级的反抗和斗争。为了维护劳动人民经过长期斗争而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反对资产阶级政府为了垄断阶层的利益而实行的私有化政策、不平等的税收政策，以及由此导致的两极分化和工人阶级的贫困化，反 对垄断资产阶 级把金融危机的代价转嫁给劳动人民，为了争取 就 业、合理的工资待遇、工会活动的自由、可靠的社会保障和必要的公共服务，为了建立一个更加公正合理的新社会，包括葡萄牙在内的世界各大洲的工人阶 级采取了罢工、游行示威等多种形式的反抗和斗争。在这些反抗和斗争中，移民工人的斗争已变得异常突出，工会运动已发展成为有组织的革命运动。葡共认为，有着坚实的阶级基础和广泛群众支持的统一的工会运动的发展，对于提高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实现对工人阶级的正确领导，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是农民群众的反抗和斗争。葡共认为，农民群众是资本主义全面反动和全面进攻的最大受害者。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和世贸组织的扩张，随着跨国公司对农业生产和农产品市场的垄断，粮食价格不断上涨，饥饿象幽灵一样在全世界游荡，农民群众的生存已经受到资本主义商业和投机活动的严重威胁。农民群众为争取自主 从事农业生产的权利，争取 农产品的公平市场价格，争取土地的所有权，反对使用转基因作物而进行的斗争，已经成为像巴西和印度等许多国家阶级斗争的核心内容，都有着深远的政治和社会意义。

三是其他社会阶层的反抗和斗争。葡共认为，城市中小资产阶级，特别是中小工商业者，深受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影响和金融危机的冲击，他们是反对资本集中和财富聚集的重要力量，并已开始进行有组织的反抗和斗争；知识分子和技术工人，作为一个日益无产阶级化的阶层，他们已有的权利和收入正在丧失，并被失业的幽灵所困扰，他们是反对资本主义全面进攻的积极参与者；妇女和青年为争取同工同酬和平等权利，为捍卫工作权利和受教育权利而进行的斗争，对于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维护广大工人的权利、自由和民主，具有重要的意义。

四是被侵略国家人民的反抗和斗争。葡共认为，苏东剧变以来，世界各国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有了重大的发展，其突出特点就是反抗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国家发动的侵略战争，以维护国家的主权和自己决定本国未来发展的不可剥夺的权利。伊拉克、阿富汗、巴勒斯坦、黎巴嫩、古巴和委内瑞拉，以及叙利亚、伊朗、朝鲜、巴尔干地区、哥伦比亚和塞浦路斯等国家和地区人民的英勇斗争，对于他们的未来发展和地区稳定，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和作用。虽然他们反抗和斗争的背景、目标和方法各有不同，参与斗争的力量也日益多样化，但他们反对外国干涉，捍卫国家主权的斗争，应该得到葡共的积极声援。

五是和平运动和“反全球化运动”。葡共认为，自有着广泛基础的反对美国入侵伊拉克的卓有成效的斗争之后，和平运动的内涵变得更加宽泛了。在欧洲，和平运动表现为反对欧盟的军事化，反对美国在欧洲安装导弹系统，反对北约东扩。在日本和印度，表现为反对外国在本国建立军事基地，并举行了反对军国主义的大型示威活动。但葡共同时也指出，和平运动的发展现状与当前严重的国际局势还不相适应，还不能有效地遏制和反对帝国主义的干涉与侵略。对于当前的“反全球化运动”，  葡共认为，各种社会力量在思想认识上还没有达成共识，而且其现实的政治和社会影响还处在一个较低的时期。坚持“反全球化运动”的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立场，将有利于削弱支持资本主义体系的社会基础，整合所有遭受垄断资本主义剥削和扩张之苦的社会力量，统一他们在“反全球化运动”中的行动，是当前至关重要的紧迫任务。^[5]

二、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的基本主张

葡共认为，主体多元、形式多样、内容庞杂的反对资本主义全面进攻的斗争，包括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力量和政治势力，也包括了各种各样的社会思潮。这些社会力量、政治势力和社会思潮的战略目标有时甚至是矛盾和相互对立的，但是，“它们的共同点是都一致谴责和反对垄断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侵略、扩张政策”。“当前日益尖锐的阶级斗争的主题，是用社会主义替代资本主义。”^[6]葡共强调，坚持当前阶级斗争的主题，在各种社会力量、政治势力和社会思潮的共同点之上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应当包括国内和国际两个层面。就国内层面而言，就是要建立基本的社会联盟，构建政党联合体系。就国际层面而言，就是要加强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国家之间的合作，加强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团结与国际合作。

（一）建立基本的社会联盟

葡共认为，党在现阶段的“先进民主”纲领，是在正确判断和科学分析党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形势的基础上制定的，它客观上符合葡萄牙全体劳动者、中小农民、知识分 子、技术人员、中小企业主、个体手工艺人以及退休人员、残疾人员、妇女、青年等社会力量的根本利益。“根据葡萄牙社会的演变情况，党在现阶段的基本社会结盟政策是与工人阶级、农民阶级（中小资产农民）、知识分子和中间阶层结成广泛的社会同盟。”^[7]“工人阶级与中小农民的联合，工人阶级与知识分子和其他中间阶层的联合，是社会联合体系的基础。”^[8]葡共强调，党在维护和深化民主的斗争中，应注重营造一支包括工人、职员、知识分子、技术人员、中小资产农民、中小工商业者、妇女、青年、退休人员和靠社会帮扶的群体、残疾人在内的社会力量，联合他们参与国家的一切社会事务，加强与他们的相互协作，并带领他们实现他们的政治主张。

（二）构建政党联合体系

葡共认为，在葡萄牙实现“先进民主”，必须以不同的方式整合各种民主运动、组织和政党的力量，构建政党联合体系。在葡萄牙现行的政党体制中，葡共高度重视与社会党的关系和与绿党的合作。而对于葡萄牙社会民主党和社会民主中心党（人民党），葡共认为它们是右翼政党，是在政治上对立的力量。葡共主张，为了进一步扩大社会联合与政党联合，必须制定具体的目标，即使只是暂时性的目标，要维护参与到社会联合和政党联合体系中的各派社会力量和阶级的利益与需求。^[9]同时，葡共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特征，不能忘记自己的理想和最终目标。对于担任国家公职和社会职务的共产党员，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党员身份和党员义务。^[10]

（三）加强在反对帝国主义斗争中国家之间的合作

葡共认为，当前国际政治力量的变化正朝着有利于反帝斗争的方向发展，加强在反对帝国主义斗争中国家之间的合作，对于维护世界和平，遏制帝国主义的进攻，捍卫国家的主权与独立，创造有利于实现“先进民主”的外部条件，具有重要意义。葡共认为，要进一步加强与社会主义中国、古巴、越南、老挝、朝鲜等国的关系，发展与印度、巴西、俄罗斯等国家的关系，在更大程度上发挥国际统一组织如世界和平理事会、世界工会联合会、国际民主妇女联合会、世界民主青年联合会的作用，创新开展斗争的有效方法和模式，增强这些组织对群众的吸引力。

（四）加强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团结与国际合作

葡共指出，当前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还没有从苏东剧变造成的低谷中走出来，世界政治力量的对比对共产党和工人阶级仍然是非常不利的，现在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还处在积累革命力量的阶段。但各国共产党人有责任团结起来，并联合所有进步力量，建立起最广泛的反帝阵线。葡共认为，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不存在“中心”和“领导党”，“一方面每个共产党都是独立的，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自己作出关于自己的路线和活动的决定；另一方面，各党的独立性不仅不排斥而且相反要求各党有责任更深入地交流经验和加强合作，采取一致行动和相互声援。”^[11]葡共主张各国共产党应在互相支援、平等独立和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基础上发展关系，在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原则基础上增强团结，加强各国共产党相互之间的信息沟通，促进各国共产党之间的组织、政治和思想交流。支持原苏联东欧国家的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为维护自身权益所开展的斗争，同原苏联东欧国家新的共产党和类似共产党的政党建立联系；加强与西欧各国共产党和进步政党之间的往来和接触；发展同中国、古巴、朝鲜、越南等执政的共产党以及印共（马）、日共、南非共和拉美一些共产党的良好关系。

三、对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的理论评析

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的基本思想，既反映了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探索走向社会主义的共性特征，又有其鲜明的个性特点。对葡共这一思想进行理论评析，是研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理论与实践的一个重要课题。

（一）构建社会联合体系策略思想的理论意义

通过什么样的道路和方式走向社会主义，即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应采取什么样的斗争策略，是走暴力革命的道路，还是走和平民主的道路，是搞合法斗争还是不合法斗争，一直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十分关注和争论较多的问题。从世界社会主义 运动的发展历程 来看，20 世纪70 年代以前，主流的观点是坚持 走暴力革命的道路，认为和平民主道路只是一种例外。这一观点已被俄国、中国等东方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实践所证实。20世纪70年代以来，情况恰恰相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普遍主张走和平民主道路，认为暴力革命道路 仅仅是一种例外。这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对如何走向社会主义进行的理论与实践探索，但至今尚未有成功的例证。

评析葡共关于不排除非和平方式，但主要通过和平民主道路走向社会主义的构建社会联合体系思想，弄清楚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 级革命的策略思想是其基本前提。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无产阶 级革命 策略思想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在19世纪40、5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根据当时“几乎所有文明国家的无产阶级的发展都受到暴力压制，因而是共产主义者的敌人用尽一切力量引起革命”^[12]的形势，指出暴力革命在当时是唯一可能的斗争策略，而革命的和平发展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19世纪7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又进一步发展和丰富了这一思想。1872年，马克思在阿姆斯特丹群众大会上的讲话指出：工人阶级应该推翻维护旧制度的旧政治，“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断言，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到处都应该采取同样的手段。我们知道，必须考虑到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我们也不否认，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国， 如果我们对你们的制度有更好的了解，也许还可以加上荷兰， 工人可能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承认，在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中，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为了最终地建立劳动的统治，总有一天正是必须采取暴力。”^[13]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在领导世界共产主义运动过程中，根据变化了的历史条件，有针对性地系统阐述和发展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策略思想。在1891年6月写的《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中，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通过和平方式取得政权，只有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 按照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里”^[14]才有可能，“我们的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15]而在像德国那样的反动专制制度的国家，认为“可以用舒舒服服和平的方法建立共和国，不仅建立共和国，而且还可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这是多么大的幻想。”^[16]在1895年2月写的《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中，恩格斯不仅强调“须知革命权总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 是所有现代国家一无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 来的唯一权利”^[17]，而且还根据历史经验和对19世纪最后20多年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生活和经济生活中新现象的分析，阐明了无产阶级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高度评价了德国社会民主党利用普选权的斗争实践，充分肯定了使用普选权对于工人运动发展的意义。由此看来，马克思恩格斯从来没有否定过无产阶级革命和平发展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但也从 来没有把无产阶级革命和平发展在实践上提高到代替或超越暴力革命的高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针对不同的具体情况，他们对暴力革命与和平民主方式这两种策略的论述，侧重点是不同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贯穿于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策略思想的一条主线，就是与和平民主方式相比，暴力革命道路更带有根本性、决定性。在他们看来，和平民主方式要么是一种例外，要么是特殊情况下的“暂时”的策略选择，要么是为暴力革命等待时机、创造条件。

在当今时代，资本主义的议会民主制在形式上更加完善，普选权已不再是 个别国家所专有的现象。新科技革命所推动的经济的发展、军事的发展、阶级结构的变化，都使非执政的世界各国共产党面临着通过什么样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的新的时代课题。就葡共而言，面临的国际国内环境更为特殊。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像葡萄牙那样，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才结束法西斯独裁统治，然后又经过十多年的时间才逐步实现了政局稳定，并逐步完善了多党制和议会民主制的国家，为数极少。而在欧盟中，像葡萄牙那样较为落后的国家也为数不多。同时，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中，像葡共那样，在自己的国家走向民主化的进程中，一开始参政甚或是一党执政，大力推行为向社会主义过渡创造条件的民主改革，到后来又被排挤出政府而长期在野的共产党，为数更少。特殊的国际国内环境，独特的政治斗争实践，都使葡共异常珍惜和重视自己曾经发挥过关键作用的为建立民主制度而斗争的历史及其成就。因此，葡共主张在现行的民主制度的基础上，不排除非和平的手段，但主要通过和平民主的方式对右翼政府和右翼政策实行民主替代，然后对国家机器、经济结构进行民主改造，实行一系列促进民主发展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政策，对内实现“先进民主”，对外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在深化民主的过程中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这是葡共把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策略思想与葡萄牙实际相结合而进行的可贵的理论和实践探索，是根据变化了的客观实际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策略思想的有益尝试。

（二）构建社会联合体系的基本特点

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作为葡共制定的主要通过和平民主方式走向社会主义的基本政策，有其突出的特点。这主要表现在：

1.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

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苏东剧变之后，葡共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并运用它来分析当今时代的性质和主题，分析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分析葡萄牙的基本国情，分析葡萄牙各种社会力量的性质及其相互关系，认为“我们正生活在由十月革命开辟的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这一时代内容在当前的突出表现就是资本主义的全面反动和全面进攻与世界各国人民与之进行内容和形式都日益多样化的阶级斗争，葡萄牙历届右翼政府30多年奉行反人民、反民主的右翼政策，激起了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葡萄牙广大人民群众的反抗和斗争。虽然当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还处于低潮时期，共产党和民主进步势力还在不断地积聚力量，但整合和团结所有进步力量，以工人阶级与中小农民的联合，工人阶级与知识分 子和其他中间阶层的联合为基础，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是葡萄牙通向自由、民主、独立、和平和社会主义的正确选择。因此，坚持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既是葡共制定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基本政策的方法论基础，也是这一政策的基本特点之一。

2.以议会外斗争为重点，注重议会内斗争与议会外斗争相结合

通过和平民主方式走向社会主义，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探索社会主义道路问题上的一个基本共识。葡共主张不排除非和平方式，但同时主张不做纯粹选举型的政党，不把党的工作重点放在议会内的竞选，而是强调议会外群众斗争的重要性，坚持以议会外斗争为重点，把议会内斗争与议会外斗争有机结合起来。究其原因，一是“葡共把选举看作是评 估党的社会 影响力的一个因素，但选民的支持并不能完全反映党的地位和作用、党的建设的状况、党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与资产阶级政党把选举当作目的不同，葡共把选举当作开展政治活动、宣传党的政治主张和联系群众的宝贵舞台。它为扩大党的政治影响和群众基础，为把当前的斗争与党的最终目标结合起来，创造了更好的条件。”^[18]葡共认为“真理性的政策也可能不会带来选票”，^[19]葡共不能成为一个纯粹选举型的政治组织，应该把党的工作的重点放在通过广泛的群众性政治活动，反对右翼政府实施的反人民、反民主的右翼政策，捍卫“四月革命”的民主成果和广大民众的利益；二是由于葡共长期被排斥在政府之外，虽然长期保持葡萄牙第三大党的地位，但在议会选举的得票率上与葡萄牙社会党和社会民主党相比相距甚远，且与社会党难以达成结盟关系，就目前而言基本没有参政的可能。同时，由于在处于在野党的这30多年中，葡共通过各种途径特别是广泛的群众性政治活动，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葡萄牙政治走向的过分右转，对于捍卫“四月革命”的民主成果和广大民众的利益发挥了积极作用，在实践中证明了这一基本政治策略的有效性。

3.坚持发挥葡共的决定性作用和工人阶级作为决定性社会力量的作用

葡共认为，无论是在历史上反抗法西斯独裁统治、进行“四月革命”、建立新的民主体制的斗争中，还是在现实的反对右翼政府的右翼政策，维护葡萄牙民主及其成果、维护国家的独立和主权的斗争中，葡共都真正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在今后争取实现“先 进民主”和社会主义的进程中，葡共 仍然要发挥不可替代的决定性作用，要在致力于构建的社会联合体系和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中，团结广大劳动者，“联合所有爱国民主力量，加强与他们的团结协 作，并带领他们实现他们的政治主张。”^[20]对于葡萄牙各种社会力量的地位和作用，葡共认为，葡萄牙的工人、职员、知识分子、技术人员、中小资产农民、中小工商业者、妇女、青年、退休人员和靠社会帮扶的群体、残疾人等都是实现“先进民主”和社会主义的变革主体，其中，工人阶级是最基本的具 有决定性作用的社会力量。但葡共同时也指出，“随着资本主义的变化和科 技革命的发展，工人阶 级的成分发生了改变，人员结构多样化，需要通过斗争来确认其在民主变革和社会进步中作为决定性社会力量的作用。”^[21]葡共的这些政策主张，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共产党和工人阶级的领导地位和领导作用，只是强调了应发挥“决定性作用”，但基本上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共产党和工人阶级的领导地位和领导作用的基本思想。

4.坚持阶级联合与政党联合、国内联合与国际联合的统一

苏东剧变之后，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面临的国内外环境，比之以前更为恶劣。就国际环境而言，它们既面临着因苏东剧变而导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谷的严峻局面，又面临着以美国为首的主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以及与之相伴随的资本主义的全面反动和对各国人民利益和权利的全面进攻。与此同时，欧洲一体化进程加快，并日益朝着军事化、联邦化方向发展，欧洲新自由主义右翼对民众利益的侵犯也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在欧洲共同体国家范围内，各国资本家阶级为更大程度地提高利润，维护统治，往往采取协调一致的政策，降低或削弱各国劳动人民的利益和权利。就国内环境而言，政治格局继续右转。20世纪80年代初，以新自由主义为思想基础的“新右翼”势力在西欧兴起，主导了西欧主要的资本主义国

家。苏东剧变后，右翼势力“趁火打劫”，企图将共产党“赶尽杀绝”。在共产党处境极为艰难的情况下，右翼势力更是大肆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剥夺劳动人民经过长期斗争而争得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国内和欧洲范围内，甚至在世界范围内，联合左翼势力和各种社会进步力量，参与组织和动员各种形式的反对资本主义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斗争，就成为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必然选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葡共关于构建社会联合体系，建立反帝反垄断社会阵线的政策主张，与欧洲其他国家共产党的政策主张有许多相似的方面。但是，其基本内容也有自身显著的特点，这就是：除了前文所述的三个基本特点之外，葡共还坚持阶级联合与政党联合、国内联合与国际联合的统一。基于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基于对党和工人阶级地位和作用的界定，葡共把工人阶级与中小农民的联合、工人阶级与知识分子和其他中间阶层的联合，作为构建社会联合体系的基础，同时强调构建政党联合体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把阶级联合与政党联合统一了起来。基于全球化过程中资本主义的国际联合，以及葡萄牙右翼政府的新自由主义政策与欧盟发展的密切关联，葡共既注重国内社会联合体系的构建，又强调加强在反对帝国主义斗争中国家之间合作的重要意义，强调加强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团结与国际合作对于推动社会主义运动发展和反帝国主义战线扩大的重要意义，把国内联合与国际联合统一了起来，赋予了葡共构建社会联合体系这一政策主张以鲜明特点。

注  释:

[1] [3] [4] [5] [6] [10]  Theses-Draft Political Resolution.Monday,13 October 2008.(http://www.international.pcp.pt/)

[2] [18]  "Opening Speech of the Congress".Monday,01 December 2008.Jerónimo de Sousa.(http://www.international.   pcp.pt/)

[7] [20] [21]  Portuguese Communist Party–Constitution，(http://www.pcp.pt/english.)

[8] [9]  PCP Programme：Portugal-An Advanced Democracy on the Threshold of the 21st Century，(http://www.pcp.   pt/english.)

[11]  帅能应：《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历史与现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0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9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179页。

[14][15] [16] [1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11、412、412、522页。

[19] Closing speech by Jerónimo de Sousa General-Secretary,Portuguese Communist Party.Sunday,28 November    2004.(http://www.international.pcp.pt/)

【作者简介】 张文化（1966—），男，河南平舆人，中共郑州市委党校教务处处长，副教授，博士，华中师范大学国外马克思主义政党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文章来源：《社会主义研究》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