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共产党“新共产主义”面临的现实挑战

李　静

【摘　要】　现实中复杂的社会环境和多变的时代背景,引发法国经济和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给法国共产党的“新共产主义”带来了严峻的现实挑战。法国共产党必须清醒地、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理性面对,并对“新共产主义”进行深入有效的改革,以保持旺盛的政治生命力,谋取更加光明的发展前途。

【关键词】　法国共产党;新共产主义;现实挑战

法国共产党(PartiCommunisteFancais)1920年12月29日诞生于马赛,同时建立了领导机构,保留《人道报》为机关报,聚集了11万党员,首任总书记是吕-奥·弗罗萨尔,现任总书记是玛丽-乔治·比费(Marie-George Buffet)。法国共产党曾经是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二战结束后一度成为法国最大的左翼党,在整个欧洲地区都颇具影响力。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后,法国共产党开始衰退。直至在2007年的总统选举中,法国共产党遭到惨败。在世纪之交,法国共产党处于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刻,时代赋予新一代法国共产党人更加艰巨的历史使命: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与法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建立适合法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理论。法国共产党在新的实践中,提出了“新共产主义”理论。1994年1月召开的法国共产党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决定在全党实施“新共产主义”理论、路线、方针和政策;2003年3月召开第三十二次代表大会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和负责的精神,对“新共产主义”进行了较为全面地、深入地反省,在思想理论和实践经验两个方面进行了实事求是的分析,努力使法国共产党的努力方向与时代脉搏相契合。但是,现实复杂的社会环境和多变的时代背景,使得法国共产党的政治生命在多种因素的裹挟中显示出命运多舛的境遇,这要求法国共产党的“新共产主义”必须在实践中不断地改革,而这些改革,客观上面临诸多的现实挑战。

一、探索与法国的人文传统相融合的方式

法国是一个有着长期历史积淀的优秀人文传统的国家。法国启蒙思想家的民主、科学和哲学理论,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人权公民权宣言》的民主精神和法制原则,是促进当代法国政治思想活跃,政治制度发展的一个政治文化动因。这些思想在两百多年的实践和发展中,深深地融入了法国的历史和人民的思想和感情之中。历史上,法兰西民族为争取自由曾进行过长达两个世纪的斗争,法国有比其他国家更加深厚的自由精神和独立意识,人权和公民权已经深入人心,已经升华成为一种民族精神、民族气质、政治心理、政治意识、基本价值取向,最终形成为一种法兰西政治文明。法国无产阶级在政教分离的斗争中表现出反对旧世界的英勇顽强的品格,是法国民主性质的资产阶级机构建立起来的精神力量,法国资产阶级施政特权深深扎根在历史基础之中。法国独特的文化传统使法国人对自由的向往有深厚基础,这种向往具有异乎寻常的广泛性和多样性,它在理论上表现为法国与德国、英国、美国、日本等国家的不同,法国的各种社会主义思想体系和流派之间虽然也有原则分歧,但是又有比较多的共同点。比如,他们对资本主义都持批评态度,都希望有一个比现在的资本主义更理想、更公正、更合理的社会。他们已认识到应该结束过去那种相互攻击的对立状态,以求同存异、不强加于人作为新的原则,相互借鉴,开展合作,争取实现“大左翼”的联系。他们认为这一主张有利于西方社会政治力量的平衡,有利于社会党人执政。相反,如果将共产党组织统统搞垮,仅剩下社会党与右翼对峙,不仅对社会党不利,其结果必将使整个社会更加向右倾斜。法国各左翼政党也对法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理论探索提供比较直接的借鉴。

法国的这些独特人文传统,也是法国共产党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之一,是法国共产党提出“新共产主义”理论的原因之一。法国共产党在提出自己的理论主张之时必然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在一定层面上要注意同法国社会的文化风格、传统习俗以及社会各界的关系,谨小慎微地选择如何正确地使用词汇,以使公众便于接受。

二、现代法国人广泛存在“政党冷漠情绪”

根据法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理解,“政党”是贬义的词汇^{[ 1]}。早先,人们把政党赋予“faction”的含义,即宗派、派别、小集团,当人们想要一个统一和联合的社会的时候,它使人联想到分裂。从现实层面看,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主要左右翼政党轮流执政近半个世纪,促进了法国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但是也造成了许多严重的后果(如贫富两极分化、结构性的失业和暴力等),而面对这些严重的后果各个政党至今开不出医治社会痼疾的药方;第五共和国还与腐败联系在一起(如2003年公开审理的法国历史上最大的腐败案件——巴黎-非洲国家金钱腐败案)。基于上述原因,多数法国人并不喜欢政党。在对政党没有好感的同时,多数法国人却又需要它们,离不开它们。2007年5月6日在法国总统选举的第二轮投票中,选民们一边摇动扇子驱赶腐臭气,一边不得不把票投向人民运动联盟的总统候选人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得票率为53.06%,显示了法国人的这种双重心态。从1958年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建立至今,在所有的总统选举、议会两院选举、欧洲议会选举,以及地方选举中,绝大多数选民把票投向政党的候选人,无党派候选人的得票率极低。正如法国著名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托克维尔所说的:“你们可以贬低政党,你们可以试图摧毁政党。但先生们,你们真的认为一个自由的社会可以在没有政党的情况下生存吗?”^[2]尽管20世纪80年代以来,法国社团和社会运动蓬蓬勃勃地兴起,在法国民众中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在法国社会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代替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政党和政党政治。法国政党在现在和可预见的未来依然在法国政治舞台上扮演主要角色,在法国政治生活中起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三、传统政治文化和体制的制约

自法国大革命以来,法国资产阶级一直扮演着大革命的传统捍卫者的角色,从资产阶级的利益出发,坚持共和与民主的原则。法国第五共和国的戴高乐主义集中而充分地反映了当代资产阶级和法国民众多年来的愿望,基本体现了法国历史积淀而成的优良的民族传统和政治文化要求。第五共和国政治生活中表现出的继承与变革、合作与开放的灵活性,使资产阶级建立的现代共和民主政治制度及其政治体制得到了大多数法国公众的认同。在法国,任何一种新的政治思想或者体制的发展,都不能不受到第五共和国基本制度的制约,并服从于这一体制的要求,否则就会遇到整个社会的排斥。法国共产党“新共产主义”理论也不可能将改革放在体制以外进行,必须顾及这一体制的接受程度,避开与这个体制的直接冲突。法国共产党的多元化联盟政策、个人变革的时代、分享的共产主义目标等观点的提出是在这一体制下经过精心考虑后的结果。

现实证明,法国共产党在总统选举中面临愈来愈严重的颓势:在1995年的总统选举中获8.7%的选票;在1997年的立法选举中获9. 75%的选票;在2002年4月的总统选举中仅获3.4%的选票;在2007年的总统选举中,法国共产党联合一切反对新自由主义力量,提出《四项承诺:争取一个真正改变生活的左翼政策》竞选纲领,但以惨败而终,仅获1.96%的选票。

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目前的政党主要有6个,分别是人民运动联盟、法国民主联盟、社会党、法国共产党、绿党和保卫法兰西统一国民阵线(简称国民阵线)。除了上述的6个主要政党外,第五共和国还存在着20余个小党派,其中近几年在法国政坛上比较活跃的有“工人斗争”、“革命共产主义同盟”、“自然狩猎、钓鱼和传统运动”、“共和与公民运动”等四个小党。能够做到以旗帜鲜明的政治主张广泛地吸引选民,在30多个政党中脱颖而出,对于法国共产党来说,是当前非常重要的挑战和奋斗目标。

四、来自法国共产党内部对于变革的质疑和否定

在法国共产党内部,以加莱海峡省委为主的所谓正统革命派对“新共产主义”以强烈的抨击,尤其是其中关于法国共产党参政的问题,他们认为应继续坚持共产党的阶级立场和革命目标。他们指责法国共产党近年来实行“新共产主义”以及相应的变革背叛了共产主义的理想和价值观。法国《回声报》^[3]认为,法国共产党内部改造派与忠于该党历史性领导人马塞尔·加香、莫里斯·多列士倡导的革命学说的正统派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而后者将继续留在党内,这使党内派别斗争不断。理论观点上严重的分歧导致党员士气下降,甚至议会中有的法国共产党代表公开反对1999年3月在马蒂格举行的党代会上确定的“新共产党”路线。2000年5月13日,法国共产党前全国委员会委员罗朗德·配利康在三十大上宣布退出法国共产党,另外创建了“共产党人”组织。这些事件不仅仅是法国共产党组织上的动荡,而是充分表达出对“新共产主义”理论的怀疑。罗朗德·配利康说:法国共产党三十大已经证实,法国共产党放弃了阶级斗争。法国共产党思想认识上的不统一以及力量的削弱等,决定了“新共产主义”理论和实践前进的道路必然是荆棘满途。应当坦承,“新共产主义”理论作为法国共产党现阶段共产主义探索的理论指导,还有待较长的过程予以发展和完善。

五、有效提升政党实际战斗力

鉴于法国共产党“新共产主义”理论的明确界定尚未完成,影响法国共产党的现实政治较量中战斗力的提高。比如:它提出每个人是时代的创造者,是生活的主人,但没有明确指出雇佣领导者的地位;它提出“共享知识,共享权力”、“超越资本主义”等口号,这些纲领和口号看起来以及听起来都非常吸引人,但是对于法国共产党如何在现实中具体实现这些纲领,人们并不知情,甚至感到困惑;“新共产主义”理论中常常出现“利益”、“挑战”、“复杂性”等词汇,却并未对这些抽象的词语作出正面的回应和适当的解答,只是流于泛泛地谈论对于未来的预测,不能清晰明了地把握未来的发展趋势,相比较而言,仅从表面上看,这些纲领和口号与新自由主义有雷同之处;“新共产主义”对国家干预主义持赞成态度,但在现实的宪法讨论上却无新的作为;在欧洲关系问题上,之前的法国共产党曾经着力于保卫民族国家和人民的权利,如在1992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公民投票中,法共专门发动群众征集签名运动,旗帜鲜明地反对旨在通过欧洲一体化的该条约,显示出左派强大的社会影响力,还曾在议会中代表全体人民的利益,鞭辟入里地揭露极端右翼国家主义的无能,抵制“超国家主义”的政治游戏,但是现在,法国共产党的现实政治战斗力表现差强人意,令人扼腕。法国学者托尼·安德烈阿尼形容法国共产党更像是一粒“糖丸”,在寻找欧洲社会主义市场问题上对集权主义的态度停留在口舌论战上,在对待恐怖事件时不能作出果断的行动,因此他认为这些不为人所乐见的状况长期存在引人深思。通过上述分析,显而易见,“新共产主义”理论与法国目前的社会、政治现实相结合亟待加强,有效提升“新共产主义”的政治竞争力和现实战斗力将是法国共产党必须突破的严峻挑战。

总之,在当今世界社会主义低潮中,作为欧洲发达国家中唯一参政的共产党、并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的法国共产党,能够根据现实环境的变化积极作出相应的变革,采取超然的姿态,提出“新共产主义”理论,引发世人对社会主义理论的足够关注,给致力于研究与发展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学者以新的研究视角和有益的借鉴,实属难能可贵。现实中,法国共产党“新共产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发展方兴未艾的同时,也应清醒地看到,它的进一步发展和完善,还面临着一系列的挑战,这有待于法国共产党以实事求是的原则理性地面对,并付出孜孜不倦的努力,更加有效地践行自己的政治主张,谋取更加光明的政治前途,更加实际地履行好共产党人崇高的社会使命。

【注释】

[1] 雷蒙·于阿尔.《法国政党的诞生》.政治科学国家基金出版社,1996.13.

[2] 托克维尔.《政论集》第2卷.加利马尔出版社,1985.203.

[3] 《回声报》.LesEchos.是法国最具权威性的日报之一.

【参考文献】

[1] 郭华榕.法国政治制度史[M].人民出版社,2005.

[2] 吴国庆.法国政党和政党制度[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3] 李周.法国共产党的“新共产主义”理论与实践[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4] MurielDétrie.余磊译.法国-中国.两个世界的碰撞[M].译文出版社,2004.

[5] Manifesteduparticommunistefran.ais[Z](www.pcf.fr).

[6] 姜辉.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变革[M].学习出版社,2004.

[7] 胡振良.法国共产党非常代表大会与法共的未来[J].世界政党,2008(04).

[8] 李周.法国共产党衰退的原因[J].国外理论动态, 2003(03).

【作者简介】李静(1981-),中共广东省委党校科学社会主义教研室教师.

文章来源：《新西部》2009.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