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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评判与三个问题:关于当前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的地位与影响

来源:admin  浏览量:  发布时间:2016-10-26 16:24:48

三种评判与三个问题:关于当前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的地位与影响

姜 辉

 

【内容提要】 本文对苏东剧变十余年来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的发展历史作了理论总结和反思,概括了目前国外理论界关于这些共产党的地位与作用的三种不同类型的认识;从理论与现实的结合上,提出并分析了正确看待当前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和社会主义运动应注意的三个主要问题。

【关键词】 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 地位与影响 发展趋势

1989年苏东剧变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其间,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坚持下来的共产党,经历了危机、重组、更新和发展,从捍卫生存转向谋求在欧洲政治舞台上有新的作为。理论与政策的调整是必然的,正如社会主义国家执政的共产党必须进行变革和创新一样。在经济全球化和复杂多变的政治形势下,在欧洲左右翼政治力量之间界限非鲜明化、政治天平向右翼新自由主义倾斜、传统的阶级政治和劳工运动受到削弱的情况下,正确看待和评价共产党的理论政策调整,科学地判断它们的地位、影响及发展走向,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

一、国外理论界的三种评判观点

当前在欧美理论界,除了共产党员、或者少数支持共产党的人士外,从整体上看,对社会民主党的关注程度重于对共产党的关注。人们谈起左翼和社会主义,自然首先想到的是社会民主党和社会民主主义。例如,英国左翼学者唐纳德·萨松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出版的著作《社会主义百年:20世纪的西欧左翼》(Donald Sassoon,One Hundred Years of Socialism:the West European Left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London:I.B.Tauris Publishers,1996),资料丰富,篇幅达900多页,被一些人称为是百科全书式的著作。该著运用大量翔实、令人信服的资料,探讨了西方左翼社会主义运动在20世纪的百年历史,以及20世纪末期左翼的变化发展情况。但他的笔墨主要泼洒在社会民主党和社会民主主义上,而共产党被置于主流之外。他忽视了共产党与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的区别。在另一本书中他又认为,几乎所有左翼党派,20世纪末都“以公开的或隐蔽的方式,成了资本主义俱乐部的注册成员”(Donald Sassoon[ed],Looking Left,London:I.B.Tauris Publishers,1997,p.2)。再如,前几年,国外论及社会民主主义所谓新型“第三条道路”理论与政策的著述沸沸扬扬,但直到现在,专门论及共产党变革的著述却相对极少。笔者根据自己的资料积累,把国外关于欧洲共产党地位和前途的主要观点,归纳为三种类型。

一是“边缘化”论。这一类型的理论不同于人们经常引用的国外经典右翼言论,10多年前布热津斯基宣扬的共产主义“大失败”论,日裔美国人福山抛出的“历史终结论”。这里论述的,是西方一些严肃学者就西方共产党本身的变化,包括理论政策的变化、国内政治影响力的变化、选民支持情况和社会基础的变化等方面,所作的严肃认真分析。我们尽管可以不赞同他们的结论,但应尊重和参考他们的研究。这里我仅举出认为西方共产党已经衰落并边缘化的一种典型观点,即巴黎政治学院的政治历史和社会学教授马克·拉扎尔(Mark Lazar)在其文章《衰落的西欧共产主义》中,从诸多方面分析了西欧各主要共产党的情况。(参见 Mark Lazar,Fin-de-sileCommunisminWestern Europe,Dissent,vol.47,[winter 2000,p.62- 65)文章主要观点概括如下:

在组织上,现在的西欧共产党已经失去了昔日优势。其一,现在西欧各主要共产党获得的选票在4%10%之间波动,而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意共、法共、葡共的选票分别超过了25%20%15%,西共的选票也曾接近10%。法共在1978年曾拥有520,000名党员,现在只剩下不到150,000;其二,成员和选民构成也发生很大变化。原来共产党主要依靠的人群数量越来越少。其中,传统的工人、农民以及年轻支持者比例减小,而公共领域的非熟练工人、退休者和老年人的比例增加。随着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变化,原来主要围绕无产阶级、集体主义价值和工业社会的阶级冲突构建的共产党,目前已经丧失了传统社会基础,即传统的工人阶级,而且个人主义价值冲击和代替了集体价值;其三,过去,共产党人试图以自身为核心构筑起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包括工会、群众组织、党所控制下的各种协会等,这些力量曾经为共产党的发展拓展渠道。但现在,这种特殊的机制现在已经变得松散了,其各个组成部分,尤其是工会,或者去寻求自治,或者完全瓦解。

在政治地位和战略上,现在的共产党很难独立地发挥作用。“在70年代,共产党曾经能够在政治上处于攻势地位,经常迫使其它政党按照与共产党关系的亲疏来界定自己。而现在,他们只能处于守势,并仅依赖其对手或盟友的选择行事。他们日复一日、毫无目的地努力着,试图减缓颓势,维持自己过去曾有力量的最后一丝残余。”(同上)共产党现在没有什么可行的战略,有时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存在,不惜去压制、破坏自己的左翼盟友。如1998年意大利重建共产党迫使中左政府垮台,1989年瑞典共产党同右翼结盟以削弱瑞典社会民主工党等。此外,他们还依靠这种手段试图重新界定自己的意识形态、身份和纲领。

在意识形态上,现在的西欧共产党处于模糊和混乱状态,没有鲜明的理论标识。“共产党实际上是由一片片色彩迥异的意识形态碎片缝合起来的。其中,色彩鲜明的几片格外引人注目,这就是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反法西斯主义和反种族主义。前苏联的遗迹愈益模糊甚至被全部抹除。现在,`共产主义'只是意味着人道、民主和替代。马克思主义本身重新被界定为激进主义的乌托邦”(同上)。在革命与改良、战争与和平等问题上,他们介于传统共产党观点和社会民主党人之间,没有确定的立场。“意识形态不再是形成政党内聚力的要素。相反,它成为分歧的源泉,不同派别间无休止争吵的焦点”(同上)

马克·拉扎尔虽然承认西欧共产党仍可能继续存在和活动,但无法再进入主流的政治竞争场而有较大作为,其影响已经边缘化。虽然它们仍然希望从“激进乌托邦”热情中获得重构的力量,但这会导致更剧烈的变动和更大的分裂。他指出西欧共产党的调整尝试,无法为“处于暗夜中的共产党”提供多少希望和鼓舞。

二是“过渡”论。相对而言,持这一类观点的人要比前一种乐观一些。他们认为目前的西欧共产党处于过渡期,也就是,旧的西欧共产党已经消失,而新的共产党还没有明确的、标明自己独特身份的纳领、战略和行动。在这一过渡期,它们仍然处于危机之中,独立政治行动能力不强。过去的那种作为整体的欧洲共产主义运动,已不复存在,但一些共产党还将继续存在,谋求变化,但前途至今不很明确。美国学者弗兰克·威尔逊的著作《西欧共产主义的失败:于未来的启示》,显然代表这种观点(参见Frank L.Wilson, The Failure of West European Communism:Implications for the Fu-ture,New York: Paragon House,1993)

威尔逊认为,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的失败,使西欧继续存在的共产党遭遇严峻的挑战,但是这也促使它们重新思考自己的政治未来。其实,20世纪70年代中期兴起的欧洲共产主义理论和运动,就是对当时日渐严重的危机做出的回应。他认为当时西欧共产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民主的环境中作为革命性政党存在和行动。欧洲共产主义做了一定程度的尝试,但最后还是失败了。20世纪80年代,是西欧共产党的困难时期。80年代末期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崩溃,使困难加剧了。但也正是这一变化,为西欧共产党提供了契机:它们可以重新塑造更适合本民族传统的共产党及其未来。但目前西欧现存的共产党尽管各自作出了不同的道路选择,但总体上还是处于矛盾、犹豫和混乱状态。他引用另一位西方学者斯坦利·霍夫曼(Stanley Hoffman)的话,描绘过渡时期西欧共产党的两难处境,认为它们的行为“就像是牧师,既担心过多抛弃现已不具吸引力的教条而失去自己的特征,又担心抛弃得不够多而失去自己的吸引力。”(同上书,110)为吸引选民的支持,他们左右摇摆,成效不大。

威尔逊评价了处于过渡时期的西欧共产党的三种前途选择:第一种是作为“抗议党”(protest party),也就是代表那些社会地位低下、受歧视和压迫的人群。这包括仍然保持过去传统的意识,声称党的目的和作用是克服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病。但这种选择的难题是:这些人群组成杂乱,虽然他们共同对社会现实不满,但利益取向和目标各异。而且,这些人是被社会变革抛在后边的,代表这些人,党就可能被认为是过时的和反社会进步的。另一困难是,获得这些人的广泛支持也不是易事,因为另外一些更激进的左翼党、新社会运动组织或极右翼党,也吸引了这一人群中的许多人;第二种是作为“温和的中左政党”(moderate left- of- center party),这一道路选择与现在的西欧社会民主党类似,接受现存的议会民主政治,寻求对资本主义的有限改良,而不是像过去欧洲共产主义那样,希望通过“议会民主”手段,将来过渡到取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共产主义社会。这种选择的最大困难是:它们很难从既有的、势力相对强大的社会民主党那里争夺选票,而只能在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力量薄弱的国家或地区有些作为。另外它们还必须努力把自己同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区分开来,否则自己就被湮没,失去独立存在的价值;第三种是作为“左翼的良知”(Conscience of the left),就是处于作为左翼主流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的左侧,通过对执政的社会民主党的支持或不支持,来影响其政纲和行动,提醒其不要偏中或偏右太远。这种立场同社会民主党内的左翼有些类似,力图使传统左翼的目标和价值不丧失殆尽。这一道路选择本身,就表明共产党活动的从属性。最后,弗兰克认为上述三种道路选择,都不能使共产党成功地回应危机和挑战。尽管西欧共产党仍然继续存在,但目前的地位和作用都是有限的。虽然他在著作中提出了传统共产党的失败对未来发展前途的启示问题,但他对过渡期共产党的调整和发展前景,感到困惑和迷惘。

三是“复兴”论。这种类型与前面两种的悲观和困惑截然不同,而是对西欧共产党的地位、影响和发展前景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在西方,除共产党人士外,持这一立场观点的人属于少数,但由于他们能够在西欧社会主义运动和共产党活动的低迷期,看到共产党影响的逐渐增长,能够较为冷静地分析共产党的处境和继续发展的条件,认识到共产党与传统社会民主党的区别,所以他们的见解很值得我们参考。这里选取英国学者凯特·赫德森在其著作( 1989年以来的欧洲共产主义:走向新欧洲左翼?(Kate Hudson, European Communism Since 1989: Towards a New European Left ?London,Macmilian Press,2000)一书中的观点,作为这一类型的典型代表。

赫德森不仅驳斥了在西方居主流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失败论,而且认为,苏联东欧变化十多年后,西欧一些主要共产党经过危机、调整、变革,在进入21世纪的时候,已在国内政治舞台上发挥着越来越积极的作用,逐渐成为对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的独立政治力量。他认为,目前资本主义全球矛盾重重,右翼的统治也出现危机,民主社会主义向右转后并非就运途顺畅,“第三条道路”难以为继。这种形势和环境,有利于共产党的重新崛起,重新塑造“左翼中的左翼”的形象。哈德森列举了一些主要共产党的成绩,指出“在西班牙、意大利、德国东部、法国、瑞典、希腊和葡萄牙,共产党或它们的处于社会民主党左侧的后继者,已经自己树立起可信的群众性的选举政党形象。这使得它们开始成为国内政坛上的因素,能够对组阁的政党产生影响,对社会民主党从外部施加压力,使它们执行比其领导人所期望的更为激进的政策”(同上书,8)。与本文所述第二种类型不同的是,赫德森强调,如果没有共产党的支持,一些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很难获得多数而执政。而且,共产党并没有附从社会民主党或像其他政党那样向右转,而是提出自己独立的、较激进的政策主张。如在1999年欧洲议会选举期间,共产党呼吁同“新自由主义教条”决裂,主张首先实行有利于经济增长、创造就业的政策,对国际资本流动增税,终止将公共部门私有化,增加而不是减少公共开支,缩短工作周等倡议。他们还提出反对种族主义、取消第三世界国家的债务,认为冷战结束后北约不应再发挥作用,反对北约东扩和军事干涉其地他区的事务,等等。所有这些,都显示了西欧共产党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西欧共产党在协同、联合行动上,也取得很大进展。如在欧洲议会中组成比社会民主党党团更为激进的独立团体——联合欧洲左翼——北欧绿色左翼(1994年成立);还有新欧洲左翼论坛(1991年成立),其成员党来自该地区17个国家。

总之,赫德森认为,研究21世纪西欧的左翼运动和劳工运动,如果忽略掉共产党的作用与影响,是不能全面反映客观形势的。他的著作专门关注和研究了被许多西方政治理论家视为无关轻重的共产党和其他较激进的组织,并认为他们已经形成了新的欧洲左翼,其力量和规模也逐渐发展和扩大。“在西欧,新欧洲左翼已经在国际层次上协调其行动和讨论。它们从东方共产主义政权的崩溃中吸取教训,特别重要的是,它们倡导一种称之为`民主的社会主义'的战略,它既不同于社会民主主义,也不同于东欧国家社会主义政权的许多理论与实践。它们努力改变自己的政治观点和联盟政策,以求适应和包容在21世纪前夕在欧洲兴起的白领就业、女权主义、黑人社会和生态组织的斗争。”(同上书,7)作者在著作中强调必须关注逐渐成长的“新欧洲左翼”。

以上列举了欧美理论界学者对当前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的地位和影响的三种不同看法。兼听则明,他们为我们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提供了多视角、多层次的参考,尽管我们分析问题的方法、得出的结论可能与他们的不同。我们参考借鉴他们的观点,不能折衷,更不能偏执一端,而是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西欧共产党的地位、作用和发展趋势,做出客观的分析。

二、国内研究应注意的三个主要问题

对西方共产党的跟踪研究,以及对西方左翼、西方社会主义运动的动态研究,不能停留在就事论事上。跟踪研究不是新闻即时报导,切忌跟随炒作。如20世纪90年代后期炒作的“第三条道路”热,而后又根据2002年法国大选中左翼的失利,炒作的西欧左翼“失败”热。笔者认为,关键是努力根据具体的事件和现象,找出规律性的东西,尽可能得出科学的判断和结论。

目前对西欧共产党的动态研究,至少应注意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1.如何正确判断目前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在政治舞台上的影响力

作出正确判断的前提,是科学确定判断所依据的标准。是根据大选的得票率?还是根据实际的政治活动情况?抑或根据理论纲领的价值取向与效应?这些都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不能择其一而不顾其他。比如,1995年法国总统大选中,法共获得8.7%的选票,而在2002年的选举中,只获得3.4%的选票。这能说明法共的力量已彻底衰退了吗?我们看一下20世纪90年代以来法共的政治实践活动、党员人数和理论调整情况,都没有突出的变化,所以就很难得出法共“破产”的结论。政党的得票率同选举制度的价值取向、选民的人数和成分结构、选举同盟组成情况、候选人的变化等许多因素都密切相关,得票率的多少并不是共产党力量兴衰的惟一标尺。

在西方,带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共产主义“灭亡”论,以及理论界占主流的共产党“衰败”论,影响着人们对苏东剧变后共产党的力量变化作出客观的观察和判断。如前面提到的唐纳德·萨松的著作,在论述西欧社会主义运动时,着墨的重点是社会民主党,共产党的地位已无足轻重;再如2002年法国大选后,一些西方学者忽略或不顾法共在苏东剧变后10年来谋求生存和理论政策调整的努力和成绩,断言法共在“在成为法国最大的政党50年后,目前已濒临破产的边缘”(Paul Webster etc., A new French Revolution, http://www. Guardian.co.uk,April 28,2002)。国内也有文章断言2002年法国大选的结果,标志着西欧左翼包括共产党的“历史性失败”。笔者认为,作出这样类似的结论未免有些武断,应该对当前西欧各共产党的理论、纲领、政策、实际力量状况进行综合分析,着眼于较长远的发展,以作出更符合实际情况的判断。

首先,我们必须看到,西欧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还没有走出苏东剧变后的低潮,目前西欧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力还很有限。断言它们目前已经摆脱低潮的任何结论,都是不符合实际的。“复兴论”的观点,从局部上讲,有一定道理,但从整体上看,西欧共产党的复兴还有较长的路要走,并且不排除发生挫折和倒退的可能。其次,我们还要看到苏东剧变后十余年来,在求生存的斗争中坚持下来的各国共产党,在调整自己的理论政策以适应时代和国内形势发展方面,取得了程度不同的成绩;在组织民众开展反对资本主义及右翼统治的斗争方面,在争取左翼和民众的联合,采取现实行动反对新自由主义政策方面,也有一定的影响。如20世纪90年代中期一些共产党在国内参加左翼联合政府,对政治决策加强影响,牵制社会民主党政府不过分右转。可以说,西欧共产党是在整体低潮中有局部的胜利。再次,尽管各国共产党之间加强了交流合作,在一些基本问题和行动上争取协调一致,但还没有形成像20世纪50-70年代作为整体的西欧共产主义运动那样的程度和规模。面对全球化浪潮中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联合力量,共产党的联合还显得非常弱小。但正如凯特·赫德森指出的那样,共产党联合行动的扩展,或他所谓的“新欧洲左翼”的初步形成和逐步发展,21世纪初西欧社会主义运动具有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

2.如何正确看待西欧共产党的理论和策略调整

关于欧洲发达国家共产党在21世纪初的理论调整情况,这里不再赘述。国内理论界的评价意见大体可分为两类:一是认为共产党已社会民主党化,甚至已完全改变了性质;二是共产党的理论政策调整是客观形势发展要求使然,对它们的进一步发展具有决定性的积极意义。笔者大体持第二种见解,并认为这些共产党的调整要想对其进一步发展真正产生实效的话,走社会民主党的路是行不通的。暂且不谈社会民主党理论纲领本身的实践效力如何,首先从整体上看,西欧共产党不具备社会民主党那样的施政实践历史和规模,因而没有践行类似社会民主主义纲领的社会基础;其次如果共产党向社会民主党“靠拢”过多以至难以区分的话,共产党反而会失去更多的选民支持。目前一些共产党的理论调整尽管在某些内容上与社会民主党理论相近,但断言共产党已经完全社会民主党化,是显得草率的。进入21世纪以来,一些共产党在右翼的肆意进攻面前,已开始从温和转向激进,如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相对稳健的葡萄牙共产党和意大利共产党等。这些转变表明了这些党开始重新塑造自己“左翼中的左翼”形象,因而具有重要意义。

西欧共产党的调整与革新,是其谋求进一步发展的必然要求,舍此别无他途。这与社会主义国家执政的共产党改革或革新的必然趋势同理。即便是坚持传统纲领较多的欧洲共产党,如希腊共产党和葡萄牙共产党,也不是因循守旧,而是在坚持一些基本性原则的前提下,谋求变革,以适应西欧经济政治形势的变化、国内政治力量对比状况的变化和全球化的发展。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西欧共产党就努力变革调整,以试图找到一条既不同于苏联共产党、也不同于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的“第三条道路”。70年代中期具有全球效应的“欧洲共产主义”理论与运动,就是当时变革的集中体现。但这一变革在实践上没有持久,80年代末期苏东剧变时,从总体上讲已经终结。进入21世纪以来,西欧共产党仍然面临着根据新情况、新形势进行进一步变革的任务。

西欧共产党当前的理论政策调整既有积极之处,也有许多局限。核心问题仍然是20世纪70年代奉行“欧洲共产主义”的党所面临的:如何处理革命、激进性质的政党与其身处的议会民主政治环境之间的关系,从一定意义上,这可以说也是如何从“国情”出发的问题。此外,它们还面对一个比过去更为迫切、更为重要的问题,即如何对待全球化和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由这两个问题所决定,它们还必须处理国内理论政策调整取向与对待全球化立场取向之间的协同关系问题。

对待西欧共产党的理论政策调整,一是不能机械地搬用传统的标准去评判是非,因为东西方社会主义运动具有不同的传统和环境,面临着不同的任务和问题。我们在历史上曾经犯过这方面错误,对于党际关系和世界社会主义力量的团结都产生不利影响;二是尊重各党自己的探索和选择,求同存异,多样性发展。社会主义运动主要以民族国家为舞台,且没有固定的单一模式;三是贵在取长补短,在面对的一些相同问题上,彼此借鉴,总结经验。但在重大基本理论和问题的看法上,我们自己对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斗争、工人阶级、革命道路等重要范畴,要坚持自己的独立看法。求同存异并不意味着不坚持自己的原则,更不是折衷主义。要在严肃的理论探讨基础上阐明自己的看法。

3.目前西方政治整体上向右转对欧洲共产党来说意味着什么

20世纪90年代,西欧政治总体上向右转,即便在一些人所谓的社会民主主义“神奇回归”和“第三条道路”复兴时期,政治右转的进程也没有中断。西欧社会民主党在90年代中期纷纷执政和参政的同时,它们的纲领、政策吸收进许多新自由主义和右翼的理论、观点。笔者认为,西欧政治的总体右转,对共产党来说,既是严峻的挑战,同时也是反思自己10余年的理论政策调整、重塑政治立场和形象的机会。

之所以说是挑战,原因在于:共产党属于传统的左翼阵营,其中主要类型政党的重大变化,会直接影响整体左翼的地位。苏东剧变中东欧国家执政共产党的垮台,对西欧共产党造成巨大冲击。西欧社会民主党本以为共产党的困难是自己夺取选民的契机,实际情况是它们也受到了右翼的猛烈攻击,并一度陷入困难之中。同样,2002年法国大选中,主要是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的失利,也使共产党受到很大冲击。可见,同一战车上的左翼,成败得失密切相关,尽管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为争夺联盟内部领导权和选票始终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但在右翼和极右翼的挑战面前,仍存在着相同的利益。当前西欧右翼力量的膨胀和强势地位,对整个左翼来说,无疑是严峻的挑战和困难。这些左翼政党在挑战面前一味顺从右翼,过多妥协,最终会使自己的力量更受到削弱,使右翼的进攻更加肆无忌惮。

之所以说是机会,因为这也正是总结左翼失利的教训、重新调整发展方向的契机。共产党本来属于激进的、革命性的政党,而一些西欧共产党在近十多年的理论政策调整中,为了同解体的苏联共产党“划清界限”,改变自己在国内选民心目中的“异域党”形象,尽量改变自己激进的面貌。适度的调整是必要的,也收到一定成效,但也有很大的负面效应。共产党向右转的回旋空间并不大,因为在其右存在着力量更强的社会民主党。在右翼的大举进攻面前,共产党如果“矫枉过正”的话,不仅失去了自己独立存在的根基,而且会同社会民主党一同“分享”失利的苦果。目前西欧政治的发展证明着这一点。所以,现在也正是共产党吸取社会民主党失利的教训、重新明确目标、树立独立形象的时机。

在当前新自由主义右翼大行其道的情况下,西欧社会已经严重分化和极化,选辩之才和让人陶醉的感染力,依靠个人权威,依靠他们对民众关切的某些社会问题的洞察、把握和浓缩成煽动性的口号的能力,唤起对现状不满又无力去改变的那些“平民”的本能冲动,并顺势将他们拢入麾下。比如弗托因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在辩论中夸张观点分野,辱骂政府要员,做一切在政治上被视为离经叛道的事情,结果3个月就走俏,被暗杀后人们为他举行了荷兰战后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葬礼。《南德意志报》对勒庞的评论也能说明问题,该报指出:“他以同事和金属工人的身份和平头百姓交谈,努力与他们建立紧密联系。他用简单明快的话语述说自己的立场:`在社会方面我是左派,在经济方面我是右派,在法国问题上我是民族主义者。'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赢了若斯潘的。”

三是具有明确的然而是非暴力的排外倾向。

全球化的冲击,经济的滑坡,对失业率和犯罪率走高的恐惧,对官僚腐败的憎恶,对同样享受高福利的移民增加的不满,对传统文化丢失的担忧,这些都是右翼平民主义活跃的重要原因。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支持者大多为社会下层,大多原本是左翼政党的选民。当然,它的崛起不仅损害了左翼,而且损害了西欧传统政党政治和传统民主制。因此,要了解西欧今天的政治发展动向,要了解那里的政党政治,无论要涉及左翼还是右翼,都有必要了解右翼平民主义。研究右翼平民主义已经成为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个新课题。民要寻找一种更为激进的解决方案。面目不清、纲领含混、缺乏明确目标的政党,是难以获得更多支持的。一些西欧共产党开始认识到这一点,并努力调整自己的理论、纲领和战略。如意重建共、葡共、希共等,在看待全球化问题上持较为激进的立场,揭露、批判新自由主义政策和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统治。再如,意重建共发表了第五次代表大会文件,题目为《开放与革新:为变革社会而改变自己》,标志着党由温和转向激进(该文件详细内容,请参阅姜辉、于海青编写:《从温和到激进: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的开放与革新》,《国外理论动态》 2002年第10)。如果说21世纪初欧洲共产党在实际政治生活中要有所作为或努力走向复兴的话,选择独立、激进的目标和道路,重塑自己“左翼中的左翼”形象,在当前不失为一个适宜选择。但必须指出的是,选择激进目标,并不能走理论政策调整前的旧路,而要经过否定之否定,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主要参考文献:

[1]Donald Sassoon, One Hundred Years of Socialism: the West European Left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London: I.B.Tauris Publish-ers

[2] Donald Sassoon[ed], Looking Left? London:I.B.Tauris Publishers.

[3] Mark Lazar, Fin- de- si le Communism in Western Europe, Dissent,vol.47,[ Winter2000].

[4] Frank L.Wilson, The Failure of West European Communism:Implications for the Future, New York ParagonHouse.

[5] Kate Hudson, European Communism Since 1989:Towards a New European Left? London:Macmilian Press.

[6] 陈学明编:《苏联东欧剧变后国外马克思主义趋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室)

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0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