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外共产党的新动态

刘淑春

2007年10月以来，由美国房产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促使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反思，提升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力，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念和经济方式重新受到关注。西方国家的民众打着“资本主义行不通”的标语，高喊“我们不为危机买单!”的口号走上街头抗议。这场危机对资本主义制度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而对于资本主义制度掘墓人的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共产党而言，则是极大的鼓舞，引燃了他们复兴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希望之火，为整个世界共产主义运动走出低谷提供了机遇。在共产党人看来，资本主义新一轮的危机使“历史终结论”的神话不攻自破，它不仅宣告了新自由主义政策的破产，而且暴露了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社会制度的内在局限性，再次揭示了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历史必然性。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道出了今天世界共产党人的心声：“历史的风再次吹向了我们的风帆!”“社会主义不是意识形态专家的任性要求，而是人类进步的自然的、必不可免的阶段。金融市场的崩溃给美国和全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后果。这就是转折点。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理想和人民政权取得胜利的信念、对世界所有左翼力量的团结和战斗协作的信念也随之增强。”

危机爆发之际，各国共产党迅速做出反应，纷纷发表声明表明立场。2008 年 11 月底，在巴西圣保罗召开的第十届世界共产党、工人党国际会议发表的联合声明《圣保罗宣言——社会主义的选择》，进一步阐明了世界共产党人关于当前这场资本主义危机的共同立场。与此同时，各国共产党根据新的形势变化，从思想理论、行动策略、队伍建设和国际联合等方面进行积极的调整，以迎接这一历史机遇。

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揭示危机的根源，从理论上阐释社会主义替代资本主义的必然性

各国共产党人首先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出发，揭示这场危机的根源。关于这场金融危机的根源，国际舆论大多将其归咎为“金融市场上的投机活动失控”，各国政府也试图通过“规范”金融业和“完善”金融体系来解决危机、恢复繁荣。而各国共产党人则普遍认为：“金融监管失控”固然是这场危机的导火索和直接原因，但其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内在矛盾。在各国共产党人看来，经济金融化、投机盛行是当今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产物和生存形态，是资本主义不择手段地追逐利润的本性使然。当前的世界金融、经济危机是金融资本、虚拟资本严重背离生产资本的结果，是表现为房地产领域的生产过剩与劳动者的有效需求相对不足之间的矛盾所致。说到底，这是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生产的社会化与私人占有之间的根本矛盾造成的。因此，这一危机再次暴露了资本主义体系的内在局限性，只有用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替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即解决所有制问题，才能从根本上消除危机产生的根源。这同时证明了共产主义运动存在的合法性和斗争的必要性。

明确行动纲领，调整斗争策略，开创争取社会主义的新时期

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不仅鼓舞了共产党人的斗志，坚定了他们争取社会主义斗争的信念，而且增强了他们把替代斗争提上日程的使命感和紧迫感，促使他们重新调整斗争策略，制定行动纲领和部署。尽管各国共产党所处国情不同，但在政治目标、经济方针、行动策略等问题上基本形成了以下共识：

其一，普遍认为“争取社会主义的新时期开始了”，重新把开展阶级斗争、争取无产阶级政权作为政治任务提出来。如 2008 年 12月 11 日至 14 日召开的法共三十四大指出：“资本主义体系的危机为我们开创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法国、欧洲和全世界的阶级斗争翻开了新的一页”，共产党可以利用此次机会“建立一个属于工人阶级及其同盟的国家”。葡共领导人提出：“斗争的时刻到了!变革的时刻到了!”他们认为20年来大资本的世界性进攻所依赖的政治理念遭到了失败，与资本主义作斗争成了新的话题，葡共关于替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方案变得日益紧迫。在 2008 年11 月 29 至 12 月 1 日召开的俄共十三大也通过了题为《克服经济危机的出路在于改变政治方针》的专门决议。该决议认为：“当今时代仍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并把建设“革新的、21 世纪社会主义”作为党的战略目标，规划了实现目标的三个步骤。希腊共产党则强调，解决危机的真正出路在于联合行动以推翻现存的权力体系，要利用危机形势，“推进工人阶级及其社会政治联盟在国家和国际层面的团结进程”。美共认为这场危机是美国资本主义在意识形态、政治和经济上的巨大失败，标志着美帝国主义的霸权陷入危机，单极世界的梦想破碎。虽然现在从政治力量的对比和人民的接受程度来说，社会主义在美国还没有被提上日程，但社会主义与大众对话的机会已经成熟。这些现象都需要共产党人重新检视过去的理论依据和行动纲领。美共明确提出：“社会主义必须解决‘所有制’问题……。无论哪个国家的革命都要完成这项基本任务，我们也不例外。不过，如何完成这项任务以及能以多快的速度完成，则取决于具体的情况。”“工人阶级及其同盟必须取得最高政治权力。……接下来的任务不是粉碎国家机器，而在于改变国家结构的阶级性质。”“我们将沿着有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其二，主张实行民主的国有化，为向社会主义过渡做经济准备。各共产党都提出了反危机的纲领。首先，各共产党普遍抨击各国政府向金融机构注资的“救市”计划，指出这是用人民的血汗钱为银行家、投机家酿成的危机买单。而且这样做适得其反，拿巨额公共资金去堵银行“窟窿”，非但救不了银行，反倒会削弱政府对公共部门的投资能力，影响拉动经济和增加就业，为新的危机埋下隐患。其次，针对西方政府以国家名义购买银行或大型企业部分股份而引起的关于“国有化”的炒作，各共产党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措施并不是社会主义性质的、甚至不是民主性质的国有化，至多是国家资本主义性质的国有化。一旦形势好转，政府还会把股份交出去。因此，这种国有化的实质是维护大资本的统治地位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稳定。各国共产党很清楚，要想实行真正的社会主义国有化，需要同时具备多种条件，如无产阶级及其盟友掌握政权、剥夺资产阶级的资本、实行广泛的生产民主、实行宏观经济调控，等等。尽管现阶段上述条件在大多数国家还不具备，但各共产党还是提出或赞成一些具有民主国有化指向的替代主张(即在联合左翼政权下有更多民主监督的国有化)，意在为向社会主义过渡作经济准备。

其三，从防守转向进攻，加大社会主义宣传的力度，唤醒民众的阶级意识。客观形势的变化促使各共产党调整策略，从苏东剧变以来的防守态势转向主动进攻。在它们看来，现在正是共产党人动员广大劳动者参与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提高民众的阶级觉悟的大好时机。但是否现在就采取行动、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不同国家的共产党有不同的考虑。例如，俄共提出“现在是该高举旗帜走上历史舞台的时候了”，“需要全党审慎地确定采取积极行动的时机”，俄共一直在实时观察社会的情绪变化，寻找合适的机会，但没有提出具体的行动方式。葡共则更倾向于采取革命行动，葡共的十八大报告指出：“现实再次证明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社会运动的核心命题，即需要采取革命行动推翻资本主义”，“现在，社会主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代表着对资本主义的必要而可能的选择”。美共认为现在美国政治格局中出现了新的变化，左翼有机会由美国政治舞台的边缘走到前台，进而在决定国家前途命运的争论中获得话语权，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革命的时机在美国已经成熟，即使将来，暴力革命在美国也基本上行不通。因此，包括美共在内的美国左翼的当前任务是摆脱半个世纪以来的“边缘化心态”，积极投身于政治斗争，并在其中担当起具有影响力的角色。

各国共产党根据新的形势采取积极的斗争姿态，改变工作方式，加大宣传社会主义思想的力度。这尤其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发挥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优势和资源，在知识阶层中扩大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解释力和感召力。危机以来，各共产党通过自己的马克思主义学术研究机构和平台，就全球危机问题召开各种理论研讨会。如西班牙共产党从 2008 年 11 月到 2009 年 5 月的半年里，通过其全国性马克思主义研究机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组织了多场报告会和研讨会，邀请西班牙和拉美马克思主义学者就“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理论”、“经济危机下的工会运动”、“经济危机与西班牙资本主义的局限性”等主题进行研讨。

二是广泛联合左翼力量，开展群众性抗议活动。经济危机的直接受害者是广大劳动人民，在危机来临之际，各国共产党站在维护劳动者利益的前沿，根据各自国情提出具体的反危机措施，通过议会立法和群众抗议活动，为劳动者争取权益。近一年来，法共、希共、德共、俄共、日共等联合工会、青年组织和其他左翼运动，举行一系列的罢工、游行、示威等抗议行动，抗议本国政府的金融救援计划，要求政府支持实体经济，遏制失业，增加工资和养老金。

俄共自2008年12月起到今年9月已经组织了四个阶段的全国性抗议运动，这种运动具有统一的协调指挥中心和行动口号，矛头直指现行制度。

共产党把开展抗议运动作为动员民众参与反资本主义的斗争手段，意在唤醒民众的社会主义觉悟，以迎接革命高潮的到来。

三是积极利用现代媒体，扩大社会主义宣传阵地。危机以来，各共产党的网站页面更丰富，信息更新更快，标题、口号更吸引入。较为活跃的共产党充分利用网站、视频对话等形式，开展关于社会主义话题的讨论。日共领导人就国内普遍关注的“非正式工人就业”、“资本主义的局限”等话题，通过网络和电视媒体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阐明共产党人的观点，感染了无数观众，使日共的威望大增。

信息技术的发展为美共提供了新的阵地。美共有专门的多媒体制作小组，把美共的新闻和方针制作成视频，直接上传到 You-tube 网站。美共提出，不仅要参与主流媒体关于社会主义的对话，以美国人能接受的方式解释社会主义，而且要进一步加强自己的网站建设，准备用实时更新的网页代替具有90年历史的纸质刊物，利用信息技术宣传自己的纲领，把当前和长远的任务与社会主义的实现结合起来。西班牙共产党利用网站进行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宣传，用漫画形式生动地阐述《资本论》的原理。各共产党的网站相互链接，如今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交流信息、协调行动的平台。实践表明，现代媒体的发展为共产党实现社会主义提供了技术前提。

扩大党的队伍，加速年轻化，以增强组织的战斗力

苏东剧变以来，党员队伍的日渐萎缩和老龄化是各国共产党面临的共同问题，这一问题严重制约着共产党的活动能力。经济危机爆发后，加快党的队伍的年轻化，增强党的战斗力，以应对变化了的新形势，对于各国共产党来说，成了刻不容缓的任务。各国共产党正在采取各种措施解决党的队伍年轻化和现代化的问题。

例如，俄共近年把吸收年轻人入党、提拔青年党员进入党的领导岗位当成头等重要任务来抓。俄共在 2008 年 11 月底召开的十三大基本解决了中央委员会的年轻化问题，即一多半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年龄在 40 岁以下。2009 年 7 月 4日，俄共召开三中全会，专门研究党的干部培养问题，提出要尽快解决地方党委的年轻化，并要求每个党的书记培养一个接班人。俄共还准备在远程教育和全日制教育基础上建立党校网络，培养具备党的组织者技能的专门人才。

日共自金融危机以来也十分重视党的队伍的扩充，通过解决青年人的实际困难，拉近与青年群体的距离，使党的社会影响力大增。近一年来，日共平均月增 1000 名新党员，党员总数达到 40万。

南斯拉夫新共产党通过加强与工会和青年组织的合作，来增强党的活力。该党将党的分支组织——青年联盟作为工作重心，将青盟成员视为党的成员，目前该党的青年人占党员总数的近30％。

此外，各国共产党也在不断改进吸收党员的方法，放宽接纳党员的标准。如美共为尽快壮大队伍，简化入党手续，改变过去必须有两人介绍入党的要求，申请者可通过电子邮件申请入党。

加强国际联合和协调行动，努力振兴世界共产主义运动

随着经济危机向全球的蔓延，正如共产党人所预料的那样，新一波的反共浪潮也开始抬头，意在遏制反资本主义的左翼运动的兴起和社会主义的复兴。2009 年 7 月，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举行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会议通过了所谓《分裂的欧洲重新统一：鼓励21世纪在欧安组织框架内保卫人权和公民自由》的决议，该决议把二战的起因归结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认为斯大林主义和纳粹主义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负有同样的责任，否认苏联在战胜德国法西斯、解放欧洲中的功绩，实际上是将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加以谴责。决议还支持欧洲议会关于把 8 月23日(即《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日)命名为“斯大林主义与纳粹主义受害者纪念日”的决定。这一决议理所当然地遭到欧安组织共产党议员的抗议。7月19日。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和希腊共产党联合发表声明声讨这一决议。随即，各国共产党及进步人士举行抗议活动并在声明上签名声援。截至 9 月 7 日，已经有 77 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共产党和工人党签署了这一声明，表现出共产党人的国际主义团结和战斗精神。为了共同抵御右翼的进攻和加强国际联合，有些国家的共产党呼吁建立新的国际协调机构。目前各国共产党的国际合作意在为此做准备。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义研究院研究员）

文章来源：《红旗文稿》2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