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共产党：变动世界一项正在进行中的工作

〔美〕山姆·韦伯

【内容提要】面对着新现实带来的各种挑战，以及对 20 世纪社会主义经验的批判性检讨，美国共产党正在重构社会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社会，其愿景是一个和平、民主、经济上公正和高效的而且生态上可持续的社会。社会主义既没有普遍性道路，也没有普遍性模式，美国也不例外。只有在数以千万计美国人接受并为社会主义而战斗的情况之下，才能在美国实现社会主义，而美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之一是帮助将工人阶级和其他民主力量的影响力集中起来，以便在争取改革的斗争中打上他们利益的记号，并使他们成为在即将来临的各种斗争中能产生重大政治影响的“变革推动者”。

【关键词】美国共产党  新现实  劳工运动  社会主义道路  奥巴马  变革推动者

任何一个组织或机构，都不可能长期处于一个停滞的状态当中；一般性的组织尤其是各个政党和社会运动不得不让自身适应于各种新情况，而个中原因很简单：变化是恒定不变的，而各个组织和机构，如果它们想依然具有实质性意义的话，那么，面对着正在变化的情况，它们就必须作出改变。

进入 21 世纪以来，面对着我们所生活的这一个动荡时期，美国共产党一直在重构其理论、纲领、组织结构尤其在重构财政。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诚然，并非一切最终如我们所愿，而且好多事情依旧不得不加以关注。可是就整体而言，我们挑战各种不合时宜的观念和做法，调整我们的政策和工作作风以适应各种新情况，并积累了经验。

如果我们原地踏步，那么生活就会将我们遗弃。毕竟，瞥一眼历史，就暴露出政治景观零乱地充斥着不适应于新现实的政治和社会形态。但是，值得赞扬的是我们选择了变革。我们急切地寻找着观察、思考以及改造世界的新视角。这样一种处理方法与马克思主义是一致的，而且是马克思主义者一件必须做的事。否则，马克思主义就丧失了其帮助人们形成重新想象并改造世界愿望的能力——不是采取乌托邦的方式，而是采用满足 21 世纪初一个美好生活不断扩大的要求的方式。

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发展了一个使得工人阶级能够理解和改变世界的分析架构和方法论，他们从未在任何一个话题上自称有“定论”；他们从未硬塞入事实以适合一种预先就形成的理论；他们从来不允许抽象的理论建构单独决定各种政治决策或者行动。在接近其生命终点之时，为了驳斥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教条式解释，教条主义在当时的社会主义运动中颇为盛行，恩格斯指出：我们的……历史观首先是一种研究指南，所有的历史必须重新加以研究。在这大约 10 年之后，俄国革命领导人列宁就断言：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认识现实的生活，认识现实的真实事实，而不是固守昨天的理论，如同所有理论一样，它充其量只是概述了主要和一般的部分，只是在所有其复杂性中差不多拥抱了生活而已。

换句话说，如果加以彻底的理解并实践的话，对于将意外事件、矛盾和新奇的事物从社会变革过程中排挤走这种无生命的诡计，马克思主义并无任何的嗜好。重复永恒的和抽象的公式，是共产主义运动中时常犯的错误，这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和字面含义的。只有当马克思主义考虑到具体的实际情况，吸收新经验，并容纳马克思主义者以及非马克思主义者提出的新见解之时，其分析和政治上的影响力才会揭示其全面的潜力。真理是具体的，我之所以反复提及这一点，是因为我们正在竭尽所能地将这种调查方法运用于今天的世界中。

一、新的现实

重新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冲动，源自于不可逃避的 20 世纪最后几十年和 21 世纪第一个十年的这些新现实，这些新的现实正在重构政治学、经济学、文化以及思维方式。这些新的现实又是什么呢？

对于任何赞成和平、平等、公正和民主的人士来说，极右翼在政治上占统治地位的这种支配性优势，是一个令人警醒的和痛苦的现实，它以罗纳德·里根当选总统并延续至布什时期为标志。其中小布什政府是最后的和最危险的例子，这一右翼小集团的目标，是要通过各种必要手段重建美国资本主义不容挑战的霸权，恢复统治精英的利润和财富，并重新配置政府的角色和职能，以有利于那些最富有的家族和企业。虽然在一个长达 30 年的时期里实现了其中的许多目标，但是他们的政治方案现在疮痍满目，而其作恶者则已是名誉扫地。当然，与此同时，人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劳动人民及他们的盟友在那个时期被迫处于守势。

全球范围内经济活动和力量正在变动中的结构和分配，是我们在各种校准（calibration）和重新校准中所不可忽视的东西。由于苏联在 1991 年崩溃，从而消除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构建世界关系的两个国家中的其中之一，中国成了美国资本主义全球统治地位的主要竞争对手。近年来，印度、巴西和俄罗斯已加入进来。而在过去大约 10 年的时间里，东南亚则是最具有活力的资本积累地区  。我还要补充的一点是，其他区域性集团、多个国家和国际机构，以及数以亿计的民众也正在抵制着美国的教导。

当华尔街的内爆跟伊拉克的灾难结合在一起时，它就预示着美国资本主义在世界体系中的统治地位面临着终极危机。或者换一种说法，单极世界正在让位于一个多极世界，这为奥巴马新政府和人类既带来了机会又带来了威胁。

事实上，对于美国人民而言，一个紧迫的问题是：美国资本主义将会和平地适应新的世界现实吗？或者它会动用大规模军队以维持其地位吗？布什尝试了武力，但是却惨遭失败。奥巴马新政府则正走向一个不同的方向，它将会走多远，则是一个尚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可以说，重新界定美国在世界上的角色，是 21 世纪初期最引人注目的问题之一，其重要性与对抗全球暖化不相上下。除非两者都受到关注，否则它们可能会危及地球上一切物种的生存。

二、持续的繁荣在哪里

在 20 世纪 70 年代后期成形、并在接下来的 30 年里使得经济形成体系的美国经济的新动态，是迫使我们重新审视传统智慧的另一个因素。

虽然目前这场经济危机是由房地产市场的崩溃而触发的，它首先存在于可追溯到 20 世纪 70 年代后期资本主义长期进程的自然的结果当中。30 年前，美国资本主义被看似无法解决和自相矛盾的各种问题——高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对美元作为一种国际性货币不断下降的信心、欧洲和亚洲新的竞争对手、经济增速放缓和下降的收益率所困扰。所有这些问题都出现在世界商品市场生产过剩逐步增加这种背景之下。

面对着这种逐渐显露的情况，当时的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赶紧行动，并将利率推高至创纪录的水平。利率的暴涨导致失业率飙升到了两位数字的水平，强制性地关闭了大批加工工厂和家庭农场，使得有色人种社区陷入如同经济大萧条般的景况，并对全球经济特别是亚非拉发展中国家带来负面的影响。

在各种金融渠道，包括银行、投资公司、对冲基金、私人股权投资公司等等，都曾专注于在一个竞争异常激烈和日益宽松的监管环境里将各自的利润增至最大限度，在接下来的 30 年时间里，它们以极危险的高速度参与到一场大规模买卖和举债花销的无节制的狂热行为里——所有这一切导致了泡沫经济学、实体经济的腐蚀、不稳定，并最终导致了经济的崩溃。

如果说金融这种优势的原因在于美国资本主义的各种矛盾以及其在国内和国际上地位下降的话，那么其润滑油便是看似无尽头的、企业、消费者和政府惊人数额债务的生产和再生产。债务的历史如同资本主义一样古老。但是在这一金融化时期所不同的是，债务的生产以及伴随的各种投机性过度行为和泡沫，不仅仅是周期性回升结束时的瞬息间，而且是在这一周期每个阶段硬撑和维持投资尤其是消费需求所必需的。事实上，金融化已发展到了它变成了塑造国家和世界经济的轮廓、结构、相互关系、演变和活力的主要决定性因素的地步。

要是没有投机泡沫，它们是联邦政府和联邦储备委员会在过去 15 年造成的，先是互联网技术，随后是股票市场，而最近则是房地产市场——美国和全球经济的业绩将会更加糟糕得多。但是，正如我们现在正在令人痛苦地了解到，金融化是一把双刃剑。自从经济大萧条以来还不曾有过经济处于如此糟糕的情形。有关经济活动将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恢复的各种预测，在许多经济学家的大脑里都是有疑问的。如果经济的周期性路径是 L 型的——即程度严重、延续时间长的话，请不要感到惊讶。

虽然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经济的轮廓和轨迹会如何向前推进，但是我们的确知道如下这种见解，即资本主义不是一个自我纠正的制度，而且这会水涨船高。这种见解起源于从 1945－1973 年之间所谓的美国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在此期间，经济增长率、投资水平和广大美国人民的生活水平都获得了稳定的提升。

但是这里存在着一个问题。在可预见的将来，不可能出现一个稳定和持续增长的时代。事实上，美国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各种条件已不复存在了。它们是美国资本主义特定的历史时刻——而不是普遍的和永恒的特点。今天根本不存在着那些条件中的任何一种。实际上，情况正好相反，无论在短期或中期，经济并未像 1945 年时的情况那样已做好了起飞的准备；除非美国经济进行根本上的重组，否则，长期停滞是一种真实的可能性。

三、压力之下的环境摇摆

促使我们重新审视我们政策的另一个因素是全球变暖与环境恶化潜在的灾难。差不多每一天，我们都会听到有关物种灭绝、全球变暖、资源枯竭、森林砍伐等新闻，以至于已到了我们几乎对其不祥的可能性具有免疫力的程度。

我们这个星球不可能无限制地承受受利润驱使的、增长没有限制的资本主义的后果。许多科学家指出，除非我们在短期内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生产方式和消费模式，否则我们将会达到对环境造成的损害变得不可逆转这种地步。尽管如此，即使是最温和的环保措施，也遭到部分跨国公司及其它们在国会和媒体中的右翼极端分子的抵制。

四、嵌入的不平等

促使我们重新思考的另一个必须考虑的事情是存在于整个星球的程度严重的、持续存在的种族、性别和地区的不平等现象。

这些不平等的证据是显而易见的：大规模的饥饿和营养不良、可怕的贫困、各种流行性疾病、针对有色人种的日常的和制度化了的残暴行径、对妇女系统性的虐待和压迫、大城市周边地区贫民窟数量的爆炸性增加、寻求更加美好生活的工人和农民的大规模迁移，以及各个社区和地区的衰败。虽然在世界各地和我们自己的边界内就存在着这些状况，但是南半球的国家遭受了最恶劣形式的剥夺和不平等，在另一个世纪里，他们将不会再容忍这种状况了。

促使我们重新评估的另一个框架性元素是各种新的通讯技术。这些技术正在改变着我们获取我们的新闻、工作、经商、生活、娱乐以及互动与思维的方式。它们正在压缩时间和距离，而且它们对生活各个方面的渗透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加。

具有相当大范围的各项新的社会运动的出现和劳工运动的新活力，也对我们所获得的智慧以及行动提出了挑战。在过去 30 年里，各种旧的和新的对抗性力量，包括一场正在复兴的劳工运动（它是一个过程，因此是不均衡的和不断发展的），已进入政坛以挑战右翼的统治地位，最后以一个有助于奥巴马获胜的多层次的联盟而达到了顶点。

最后，我们作了小幅度的改变，因为美国共产党和左翼既没有足够大的规模，同时也没有足够大的影响力。即使是在苏联崩溃之前，我们的规模也是很小的，成员数量比 4000 名多不了多少。不过，随着 1991 年出现分裂，我们的成员减少了三分之一，从而使得我们在规模上的增长甚至变得更为迫切。

五、重 新 审 视

既然我向你们提到了我们在重构过程中所权衡的其中一些框架性元素，那么就让我告诉你们迄今为止我们所取得的结果吧。

我们正在运用一个不受抵制新经验并阻止新思维的僵硬的和封闭的观念束缚的方法论。我们的口头禅是参与竞赛、与其他人联手、优先考虑那些正在逼迫其他人采取行动的斗争和问题。我们正在给予我们的战略和战术概念更大的连贯性和弹性，并正在强调争取广泛的团结、尤其是多种族和工人阶级团结的斗争。新的重点放在这种联盟的大众化性质上，同时突出了工人阶级和劳工运动作为这个联盟新兴领导者这一特殊角色。

我们正在重新审视这场劳工运动，并注意到了新的积极的事态发展，我们甚至在问自己，在劳工的见解和实践活动方面数量上的变化是否正在达到一个质的转折点。我们正在热情地利用互联网来传递我们的信息并安排我们的工作。今年年底，我们将会逐步淘汰已有将近 90 个年头的印刷纸，并向每天在线新闻过渡。我们正在摆脱我称之为一种“边缘化心态”的东西。因为麦卡锡主义、冷战、在二战后长期的经济扩张以及对重新思考的抵制，左翼（我们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发现自身在半个多世纪里一直处于政治的边缘。在此期间，我们影响该国更广泛的政治进程的能力已受到狭隘的限制——根本不像 20 世纪 30 年代，根本不像许多其他国家的左翼。

虽然在过去半个世纪里，左翼坚定地奋战并作出了不可否认的贡献，但是它并不是一个主要角色；它不确定议程或设计争论；它不决定国家的政治方向；它不是一个决定者。但是过去未必预示着未来。由于新的政治图景，左翼有机会逐步从边缘进入到美国政治的主流。它有机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角色；一个其声音在关系到国家未来的争论中被加以认真考虑的角色；一个能够动员和影响到数以百万计民众思想和行动的角色。

我们是否这样做取决于许多因素，其中之一便是我们摆脱这种“边缘化心态”的能力。这种心态是如何表达其自身的呢？在许多方面——花费太多的时间互相搅乱对方；拒绝新的政治开放机会；认为温和的改革总与激进的改革不和；看杯子总有一半是空的；我们的行为就好像我们的见解是跟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的见解是相同的；将选举这种危险转变成跟各种改革斗争保持距离的一个理论基础；将我们自身装入狭隘的“左派”形式；对于各种胜利明褒实贬；有关我们的国家没有任何好话可说。

在这种奇特的思想倾向里，政治鲜有复杂性。只有从头开始推动变革。赢得广泛的大多数并非是必不可少的。不存在任何的斗争阶段，不存在任何具有战略性社会影响力的社会力量，也不存在任何值得注意的分歧。而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差别，要么无关紧要，要么被轻蔑地驳回。除非左翼——首先包括我在内的共产党人——摆脱这种心态，否则在此刻，它将丧失一个吸引并影响其规模远远超过以往 60 年观众群体的黄金机会。 

六、社会主义道路

基于当今的各种挑战以及对 20 世纪社会主义经验的批判性检讨，我们正在重新构想着社会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社会，那么哪些是其中的主要元素呢？

 我们的愿景是一个和平、民主、经济上公正和高效的而且生态上可持续的社会。我们的社会主义目标特别优待社会团结、经济安全和可持续性、平等、合作，尊重差异与和平。

我们认为，社会主义不仅仅是一个很好的思想，而且对于人类来说，它是一个及时找到解决威胁到人类未来的各种问题——大规模的不平等和贫困、全球变暖、战争和核武器扩散、能源和资源枯竭以及流行性疾病等等办法的首要的需要。社会主义既没有普遍性的道路，也没有普遍性的模式。社会主义不得不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以及一套特定的环境里产生于某个特定国家的土壤中。我国也将不例外。我们将追求我们自身独特的全国性的特定道路。

社会主义必须解决“所有权问题”（从资本主义所有权关系变成社会主义所有权关系，或者换句话说，从一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转变成一种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以确保万无一失。每一次革命都必须完成这项根本性任务，而我们的革命将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但是如何做此事以及进行的速度之快慢，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各种具体情况。在任何一国社会主义拂晓之时以及随后向社会主义的漫长过渡中，我预期，尽管存在着各种紧张、矛盾和危险，但是一个混合的经济将会占上风，它在一个有序的社会主义市场里运作，并结合了不同形式的社会主义、合作社和私有财产。这种所有权关系和市场机制决不是排除了经济规划和民主管制。事实上，很难想象在缺乏民主规划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成功地处理好这一经济转变。

虽然工人阶级及其盟友获得政治上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当务之急，一旦获得这种地位，其任务不是将国家撞成如此多的碎片，而是转变国家结构的阶级内容；将民主权利扩大到经济、社会和文化领域；颁布新的民主参与形式；以及完成资本主义未完成而遗留下来的各项民主任务——特别是消除种族和性别的不平等。我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美国人的头脑里，社会主义和民主不兼容这种想法广为流行，而这种感知不能仅仅归咎于统治阶级的宣传。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着各种民主缺点，而且这些缺点往往是重大的。

在我们国家，社会主义道路将是漫长的，在许多层面上动辄掺杂着大规模的斗争并涉及各种各样的阶级和社会力量。它将会继续前行——不是直截了当地、不是十分顺利地、不是没有倒退地，而是经过了各个阶段，而且在每个斗争阶段，力量对比将会有望向着有利于工人阶级和人民的方向倾斜。

不是由笼统的经济崩溃触发一场最终的冲突，我设想了一系列从数百万人身上体现出来的相互关联的、时间上压缩而规模庞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这些危机导致了资本主义及其制度形式的信心和合法性的危机。虽然这样一种力量的破裂将不会一劳永逸地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它将成为朝社会主义方向过渡进程当中一个决定性的转折点。

数十年前，社会主义革命产生于各种经济灾难和重大战争中。但是共产党人，时间可追溯到 19世纪，从来就不认为武装斗争和内战是通向社会主义的唯一的和首选的途径。马克思于 1872 年在阿姆斯特丹的一次演说中说：工人将来总有一天肯定会有序地赢得政治上的优势地位……但是我们并不断言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同样的手段。我们知道，人们必须考虑到不同国家的制度、风俗和传统，而且我们并不否认存在着像英国和美国这样的国家，如果我熟悉你们荷兰的制度的话，该国的劳工也许通过和平手段实现他们的新目标。我要补充说的是，最近几年，在相对平和的情况下，拉丁美洲已发生了激进的社会变革。  在那里，与赢得包括军方在内国家机构的桥头堡相结合、由一个积极的、有组织的和占压倒性多数的工人阶级及其盟友组成的力量，它拥有孤立的精英，已经将奉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政府赶下台，并为社会和社会主义的转变清理战场，迄今为止是和平的。我们也相信，这里也有可能出现这样一个结果。事实上，很难想象在我们国家存在着一条非和平的社会主义道路。

显然，社会主义并非迫在眉睫。依我看，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革命的时代，而是生活在一个改革包括可能的激进改革的时代，选出首位非洲裔美国总统标志着这个时代的开始。在奥巴马总统任期步入 6 个月之际，我会毫不犹豫地说，跟过去八年相比，景观、气氛、会谈和议程已经显著地改变了。 

七、奥巴马的作用

到目前为止，奥巴马的总统任期既中止了布什政府的右翼极端主义政策，又在国内和国际上采取了迈入一个进步方向的步骤。与此同时，奥巴马政府在许多问题上并未达到我们原本希望的程度。尽管来自极右翼的无休止的断言，他既不是一位社会主义者，也不是一位革命者。然而，总的来说，这位新总统在言行方面——而且言论确实很要紧——已为和平、平等和经济上的正义斗争创造了新的民主空间。这种情况是否持续下去并开始走上一个始终进步的、有利于人民的、激进改革的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选举他的这场运动是否填补并扩大了这一空间。

与新政极为相似，这场正在向前推进的斗争将是富有争议的和易变过程的一个结果，这个过程涉及广泛的阶层和社会全体选民，具有多种形式，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某种结果。它将由社会和经济权利的扩大、政府职能的重组以有利于劳动人民，以及将一个新的经济架构与发展道路嵌入该国政治经济而定。同样重要的是，它也将需要按照平等主义和非帝国的思路，重新安排美国在国际社会中的角色。

“有关改革的谈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能会问，“难道你不是一名共产党党员吗？难道社会主义不是你的目标吗？”没错，社会主义是美国共产党的目标，而且根据最近的民意调查，社会主义对美国人民越来越具有吸引力。但是很明显的是，它未被列入当前的政治议程上。无论目前的力量平衡还是数以百万计美国人的思想——这是任何有关战略和战术严肃讨论的起始点——都未达到那种程度。

可是，社会主义未被列入人民的行动议程上，并不意味着我们共产党人将会闭上嘴巴。恰恰相反！我们将会大声地谈论它，并且将我们现代的、极其民主的 21 世纪美国社会主义的愿景带给美国人民。而利用互联网，我们所能够影响到的听众人数，要比我们在过去所能够影响到的观众人数高出好几倍。至于我们激进的倾向，我们跟现实本身同样的激进。而现实告诉我们，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将工人阶级和其他民主力量的影响力集中起来，以便在争取改革的斗争中打上他们利益的记号。 

八、目前阶段的斗争

 社会主义道路既不是直接的也不是没有任何阻碍的。它将是复杂的、自相矛盾的、迂回的，并经历不同的斗争时期或阶段。只有在包括激进改革在内各种改革斗争的过程中，并且随后只有在数以千万计美国人接受并为社会主义而战斗的情况之下，才能实现这条道路。如果它只需左翼的热情和精力的话，那么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已拥有了社会主义。是积极的多数，而不是好战的少数创造历史并作出社会的变革。但是，只有我们以及像我们一样的数百万人追求一项将广大的美国人民统一起来的明智的战略，左翼才能帮助重新将历史的弧线弯曲，令其朝着正义、平等与和平这一历史方向延伸。

奥巴马总统和国会中的进步人士不可能是唯一的变革推动者，而且将不可能成为其结果达到这种程度的变革推动者。我们的责任是支持他们，催促他们，并且当我们产生不同的看法时，建设性地跟他们进行商榷。但是更为重要的——而且这是问题的核心——我们不得不影响、激活、团结、教育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并将使他们变成为在即将来临的各种斗争中能产生重大政治影响的“变革推动者”。

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就是大萧条年代和 20 世纪 60 年代这种自下而上变革的推动者。今天，美国人民最好还是以他们为榜样。同样地，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最好还是以我们经济大萧条时期的同志为榜样。在不放弃其社会主义长期愿景的情况之下，他们受一项强调争取改革和广泛团结斗争的合理战略的指导；他们利用各种灵活的策略；而且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情和脾气与美国人民的心情和脾气混合在一起。结果是，他们成为大萧条时代政治进程中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当我们投身于这一新世纪之时，我们的国家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但是我确信，这片伟大土地上的人民——和他们当中的共产党人——将会如同前几代人迎接挑战一样、并在他们的监督下去迎接这些挑战。

（周岳峰译自美共机关刊物《政治事务》杂志 2009 年 8 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