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左翼政党的当下困境与未来前景

袁野

当前，欧洲中左翼政党普遍面临困境，在多国议会选举中纷纷失利，政治影响力严重下滑。究其原因，在于“第三条路线”式微后，左翼政党指导思想混乱，社会基础遭到削弱、核心选民不断流失，内部分歧严重、分裂不断，治国能力受到质疑，并且面临右翼民粹主义政党越来越大的冲击。在当今国际形势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持续增加的形势下，欧洲左翼政党应积极反省、寻找对策，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而影响本国的政治、经济，进而在后危机时代影响欧盟甚至世界。

欧洲左翼力量下滑明显

20 世纪 90 年代中后期，社会民主主义在欧洲兴盛。欧盟当时 15 个成员国中，一度有 13 个成员国由社会民主党单独或联合执政。然而，自 2008 年金融危机以来，左翼政党纷纷遭遇选举失利，欧洲政局“右转”明显。在 2009 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左翼政党席位降至 25%；2010 年，三次大选连胜、连续执政 13 年的英国工党败选下野；2015 年，在英国、西班牙、葡萄牙、丹麦等欧洲国家举行的 12 场各类选举中，左翼政党得票率均低于右翼。

2017 年欧洲多国的选举结果表明，左翼政党危机仍在持续。在 3 月的荷兰大选中，拥有 71 年历史的工党席位由 35 席暴跌至 9 席，几乎沦为边缘政党。在法国，执政党社会党先后在总统大选和国民议会选举中失利，“中间派”政治家马克龙上任后，社会经济政策“右转”明显。6 月，英国工党尽管在大选中表现超出预期，但仍未能赢得政权。在 9 月的德国大选中，作为德国执政联盟伙伴的社会民主党“成绩”不佳。10 月，奥地利和捷克的社会民主党在选举中均遭遇失败，左翼政党力量明显减弱。

至此，在欧洲议会，左翼政党目前仅拥有全部 750 席中的 241 席。在欧盟 28 个成员国中，左右翼政府的数量达到平衡，但仅有希腊和葡萄牙为左翼政党单独执政。其中，左翼政府主要分布于中东欧和南欧，而英、法、德三国均由右翼或“中间派”执政。

左翼政党面临多重危机

金融危机后，欧洲各国经济差异日趋扩大，主张平等和社会福利的左翼政党理应赢得更多支持，然而实际情况却与之相反。各方研究显示，欧洲左翼政党在思想路线、社会基础、执政能力等方面暴露出了诸多问题，且受到右翼民粹主义政党越来越大的冲击。

左翼政党思想路线混乱。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欧洲左翼政党致力于通过“第三条道路”进行所谓的“现代化”改革。金融危机致使新自由主义破产后，右翼政党重新诉诸保守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等。而左翼政党既无法将其“社会民主”的价值观重新注入现实政策，也无法提出不同于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性议程，其所长期坚持的福利主义社会模式也缺乏可持续性，面临着巨大困境。

左翼政党社会基础削弱，核心选民流失。随着传统左翼的组织和主张不断被削弱，为争夺中产阶级选民，左翼政党改走“第三条道路”，放弃了传统的社会基础，取而代之的是激进左翼和极左翼力量不断挤压传统中左翼政党。同时，极右翼政党也在利用“难民牌”等吸引普通民众，不断侵蚀左翼政党的选民基础。

左翼政党内部分歧严重，斗争、分裂不断。面对严峻的政治形势，欧洲左翼政党不仅相互之间在思想纲领和理论道路上存在分歧，内部领导者和派别之间也是争斗不止，缺乏必要的团结，这是其选举失利的重要原因。如在希腊长期执政的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党多年呈现分裂趋势，导致 2015 年大选中沦为议会中的最小党。

左翼政党治国能力存疑，失去选民信任。左翼政党在执政期间未能兑现其“创建较公平社会”的政治承诺，社会不平等现象非但没有缓解，反而不断加剧，失业率仍居高不下；福利制度改革不仅未能改善种种弊端，反而使民众对其公正性产生了怀疑。金融危机爆发后，左翼政党被认为应为出现的各类问题负责，在钟摆效应作用下纷纷下台。

左翼政党受民粹主义冲击严重。欧洲极右翼民粹主义在政策上、文化上的价值理念均直指左翼政党的核心主张。在难民危机面前，各左翼政党和政府坚持开放政策，一方面导致国内社会不稳定性增加，另一方面也使自身成为民粹主义的“靶子”。

复兴希望仍存

目前，欧洲政党政治和民主政治的整体性危机，同样也不利于左翼政党发挥应有的作用。欧洲左右翼之间的分歧日渐深化，达成共识愈发困难；政党格局碎片化加剧，政治光谱两端的小党不断蚕食主流政党的空间，使政局稳定性和国家治理能力遭到削弱；政党的代表性危机日益严重，投票率和党员人数不断下滑，这对偏重中下层民众的左翼政党而言影响尤其恶劣。在这种情况下，欧洲左翼政党期望改变不利政治局面甚至重现曾经的辉煌，就需要解决更多的问题。

在思想路线方面，左翼政党需要反省其指导理论，明确基本的政治定位和意识形态倾向，重新定义其执政理念的核心价值。2015 年 4 月，吉登斯在接受采访时就曾表示“第三条道路”已经式微，左翼政党必须寻找新的政治观念。欧洲左翼政党应当重拾社会民主主义的传统，抛弃淡化自身阶级色彩的中间化做法，回归追求平等和社会正义的原则，重新赢得普通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在政治策略方面，左翼政党应加强团结，构建广泛的政治联盟。各左翼政党之间的各方面差异甚大，很难构建稳定的联盟、形成一致的声音，该局面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欧洲的左翼力量。在金融危机深刻影响的当下，左翼政党更应弥合分歧、加强合作，才能在各方面更好地应对右翼政党的挑战。

在政策制定方面，左翼政党应加强政策创新，积极寻找解决重大问题的对策。要赢得民众支持，归根结底要依靠提出并实施行之有效的政策；当前欧洲“福利国家”模式已经难以为继，左翼政党的实行国有化、提高社会福利等策略缺乏可操作性，面临着沉重而迫切的政策创新压力。

总的来说，对左翼政党而言，如何在推动经济增长的同时，解决政治、社会、安全等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始终是不容回避的难题。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 年/1 月/31 日/第0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