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特色

周华平

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经历了曲折和复杂的发展过程，同时也给人们展现出了一幅独具意大利风格的斗争画卷。鼎盛时期的意大利共产党(以下简称“意共”)威望极高，不仅党员人数为西欧之最，还数度入主意大利联合政府。然而，在 20 世纪末期的苏东剧变中，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遭受巨大冲击，意共也改旗易帜，其他信仰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政治势力有的宣布解散，有的分裂组合，有的则在艰难中选择了继续坚持。处于低潮中的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并没有就此沉沦，而是顶住了意大利资产阶级政府反共反社会主义的政治破坏与高压，在纷繁复杂的意大利政局中重组和更新。进入 21 世纪，以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和意大利共产党人党为代表的社会主义运动，在争取民主和社会主义的斗争中不断就理论和策略进行调整，在自身力量获得发展的同时，成为 21 世纪欧洲社会主义发展的一个亮点。

历史与现实困境

20 世纪末期，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有两大事件十分引人关注，一是苏联解体，二是意共衰亡。前者是当时世界上最早且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彻底解体，后者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势力最大且最有影响的共产党改旗易帜。伴随着苏东剧变，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大多遭到政治清洗或自行解散。作为西方资本主义大本营内势力最大的共产党，意共的衰亡引起了意大利的政治动荡和社会混乱。可以说，无论是在广度和深度上，苏东剧变给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带来的震荡和冲击都是空前的。

随着共产党和共产主义信仰在意大利社会政治生活中的日益边缘化，意大利的社会主义运动也面临着多重现实困境。首当其冲的是力量锐减，队伍老化。以意共为例，1989 年意共党员约有142 万，位居议会第二大党，占据近 180 个席位，并与社会党联合执政。1991 年意共分裂成左翼民主党和重建共产党，重建共产党成立之初大约有党员 15 万人，为议会第五大党，仅有 35 个席位。有数据显示，重建共党员的平均年龄达到了 50 多岁，70 岁以上党员竟然占到党员总数的六分之一，党员老龄化严重影响了党的活力和影响力的发挥。

组织分化，影响式微。意大利特有的政治制度造就了有利于多党特别是小党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各政党按照多数代表制分配议席的议会制度，使得政党结盟成为意大利政坛的一种普遍现象。作为无产阶级政党，意大利的各个共产党之间理应联合起来，同左翼力量结成中左联盟，共同对抗国内的中右势力。但因各党对于自身定位未能达成统一的认识，特别是在作为反对党还是参政党进行议会选举这一问题上有着较大的分歧，造成了各党之间互不团结，甚至互相拆台。各党内部同样也是派系纷繁复杂，时常因内部分歧矛盾不可调和而分道扬镳。以重建共产党为例，在 2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发生了三次较大的分裂，分裂出联合共产党人党、共产党人党和左派运动新党三个共产党组织。党的分裂不仅造成了党员流失、力量削弱的后果，而且极大影响了党的理论观点的确立和政策的制定。

21 世纪的新发展

面对苏东剧变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严峻形势，欧洲大部分共产党经受住了历史风雨的考验，顶住资本主义全球化浪潮的压力，依然坚持共产党的称谓和共产主义信念，在继承光荣传统的基础上，继续沿着社会主义的方向前进，在艰难而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保留了欧洲社会主义运动复兴的火种。

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道路大致有三种路向，第一种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这些政党大多高举共产主义旗帜，把自身的发展寄希望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能再创辉煌，期望蓬勃发展的国际共运再次点燃欧洲大陆的革命形势。第二种是利用危机，逐渐过渡。这部分共产主义政党试图利用欧洲经济危机和民主危机，对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加以批判和修补，但他们开始抛弃马克思主义的原则，逐渐转向欧洲民主主义的行列。第三种则是自我革新，左翼联合。这部分共产主义政党大多在国内采取灵活多样的斗争策略，根据新的条件进行理论反思和政策调整，实现党的自我革新，并努力探索欧洲左翼联合发展的道路，积极寻求共同行动和共同斗争。在新世纪，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正是按照第三种路向逐渐发展起来。

目前，在意大利政党政治光谱中，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政党有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意大利共产党人党、意大利工人共产党、意大利统一共产党、意大利社会主义党、意大利新社会主义党、社会主义联盟党、社会主义党(1996)、意大利共产党(2014)等。这些共产主义政党代表着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的主导力量，它们在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生了全面而深刻的重大变化的背景下，逐步摆脱苏东剧变带来的不利影响，在争取民主和社会主义的斗争中对自身的理论和策略进行调整和变革，不断推动着意大利和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

概括起来，新世纪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主要出现了以下新情况和新变化。

其一，更新理论和政策，理性看待资本主义。以重建共产党为例，2002 年重建共召开五大，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不断革新我们的党”，党的自我革新与开放被当作政治宣言予以提出，重建共宣称要继承葛兰西思想，与斯大林主义决裂。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大都强调不能忽视所处的资本主义特殊斗争环境，需要理性看待资本主义，认为资本主义内部新的社会因素的增长，虽然具有自我调节和发展的能力，但并没有消除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

其二，巩固阶级基础，扩大社会基础。意大利信奉共产党主义的政党大都主张实行广泛联盟的政策，将广大中间阶层和其他反对垄断资本的力量都包括进来，从而使社会主义运动的社会基础有了新的扩大。

其三，不再迷信选举政治，强调议会内外斗争的结合。近年来，意大利的议会选举制度由比例代表制变为多数代表制，提高了议席分配的门槛。各共产主义政党虽然积极寻求组建政党联盟参选，但还是遭受了不小的挫折。在选情不利的条件下，部分政党决定不再迷信选举政治，而更多地采取街头抗议、游行示威等方式进行斗争，并与各种政治运动建立了广泛的联系。

其四，在保持独立性的基础上，加强国际合作和协调行动。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大多注重发展党与党之间的双边关系，并积极探索左翼力量团结与合作的形式。2004 年欧洲左翼党成立，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是其首批成员，意大利共产党人党则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筹建工作，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全国书记贝尔蒂诺蒂更是当选为欧洲左翼党的第一任主席。

目前，虽然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依然存在着诸如阶级基础弱化、身份定位不明、选举策略失当和组织分化频繁等问题，这其中既有历史遗留的问题，也有当前新形势下出现的新问题。但是我们欣喜地看到，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和左翼力量正在努力改变自身的策略和形象，积极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它们的一些理论主张和实践活动，不仅表明了社会主义在欧洲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而且还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增添了新的内容。我们有理由相信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会在认真反思和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摆脱迷惘，克服困难，重现辉煌。

（作者：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7月/28日/第005版 《马克思主义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