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特征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的调整

王亚玲

摘要:苏东剧变和经济全球化为发达国家共产党的理论路线调整提供了国际背景，当代资本主义的变化为发达国家共产党的理论路线调整提供了国内条件，而发达国家共产党自身的现状是其理论路线调整的必然选择。其调整的内容包括党的目标、党的指导思想、党的性质、党的革命道路和斗一争策略等。研究和把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发展趋势，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加强中国共产党的自身建设。    

关键词:时代背景；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

根据21世纪新的时代特征，各国政党都在积极调整自己的发展战略，制定自己的发展规划。发达国家共产党在苏东剧变的冲击下，经历了危机、重组和更新，从捍卫生存转向谋求发展。而对新的国际环境和国内经济政治形势以及政党自身的现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在近几年适时调整其理论路线，积极探索新的发展道路。

一、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的背景      

(一)苏东剧变和经济全球化为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提供了国际背景    苏东剧变既使发达国家共产党受到巨大冲击，也使其摆脱了受原苏联共产党的长期影响，它们在反思总结苏东剧变教训的基础上，自主探索符合时代特征和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正如日本共产党认为，“苏联及其附属的东欧各国统治体制的崩溃，不是社会主义的失败，而是背离它的霸权主义和“官僚主义、专制主义的破产”，因为这“作为历史的苏联霸权主义祸害的解体，为世界革命运动的健全发展提供了新的可能”，并将成为迈向21世纪社会主义新体制前进的“强有力基础”。^[1]    

21世纪是经济全球化时代，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其实质是以所谓“全球化之名，行优先推行以美国为中心的跨国公司和国际金融资本对利润无止境追逐之实”^[2]。据世界银行提供的数字，近50年全球财富增加了6倍，主要是西方发达国家的增长。1980-1990年，发达国家的GNP占全世界在GNP总量的6700，上升了73.2%；发展中国家的GNP只占19.3%，下降了17.7% 2001年，美国的经济总量己经占世界经济总量的30%左右。^[3]这种经济全球化趋势，一方而造成了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为新体制奠定了“重要基础”；另一方而又造成了大量的失业、贫富分化和环境污染等涉及全球性的大问题，这些问题在资本主义体制内是其自身无法解决的，因此，探索新制度以取代资本主义将成为21世纪人类社会不可避免的课题。      

(二)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变化为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提供了国内条件      

在新科技革命和经济全球化浪潮的推动下，战后资本主义经历了较长时期的稳定与发展，在产业结构、社会阶级阶层结构、思想文化等方面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在新产业革命的推动下，传统产业部门如钢铁、造船、纺织等逐步萎缩而服务业日益发展。在西方发达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中，传统的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规模逐渐缩小，传统产业工人比重下降，第三产业就业比重大大提高。白领工人的比重也己经超过蓝领工人的比重，这不仅意味着工人劳动方式的变化，更意味着工人生活质量的变化。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以及中产阶级的崛起和产业无产阶级队伍的萎缩，无产阶级的社会作用己经大大减弱。与此同时，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通过自身持续发展使工人阶级的绝对贫困化趋势不仅没有延续，其生活水平反而有很大提高，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地位的形成消蚀了普通群众的反抗意识，发达国家普遍不存在革命形势。    

进入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由于技术革命导致的产业结构的变化，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严重的结构性失业和新的贫困化现象，失业率居高不下。在20世纪末德国3340万劳动力中，失业者突破500万人，失业率高达12.2%。在瑞典400多万劳动力中，失业者37万人，加上再培训的人员，失业率高达13%。^[4]人口老龄化严重，社会生产人口负担过重，在经济高速增长条件下形成的高福利己经显得有些过头，福利体制发生危机，国家财政不堪重负，赤字增大，而政府降低福利支出的努力往往引发大规模的抗议。特别是自20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西方保守主义回潮，使西方国家开始放松金融管制和经济控制，实行“劫贫济富”的税收政策，导致社会财富向上层转移，并出现了“让一部分人更穷起来”和“‘富裕的贫困”的新情形。目前，占美国总人目1%的最富有阶层拥有全国21. 4%的财富。美国最富有的1/ 5和最贫困的1/5家庭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生活在贫困之中的儿童比例也从1969年的14%急剧攀升到1998年的20.5%。^[5]而对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发达国家共产党必须不失时机地调整其理论路线。      

(三)发达国家共产党自身的现状是其理论路线调整的必然选择    

发达国家共产党在苏东剧变的冲击下，经历了危机、重组和更新，从捍卫生存转向谋求发展，但目前仍面临着许多困难和挑战。      

1、组织能力日趋下降。一是党员人数数量大量减少，选民支持率大幅下降。20世纪七十年代初法国共产党党员70万人，选民支持率在20%左右。苏东剧变后，法国共产党党员数量急剧减至目前的13万人，选民支持率下降为5%左右。西班牙共产党在苏东剧变前有党员20万人，现下降为5万人。日本共产党在苏东剧变前有党员50万人，现下降为40万人。^[6]北欧地区的丹麦、芬兰、挪威、瑞典等国仍存在多个共产党组织，但由于党内分歧引起党的分裂，加上苏东剧变对北欧地区共产党的影响，北欧各国共产党的党员人数少，各党在全国议会没有席位，只有少数党在地方议会中有少量席位和影响，在国家政治中的影响也比较小。二是党员构成发生变化，党员队伍老化。原来共产党主要依靠的人群数量越来越少，其中传统的工人、农民以及年轻支持者比例逐渐减少，而公共领域的非熟练工人、退休者和老年人的比例有所增加。从党员的年龄构成来看，党员队伍老化。如日本共产党党员的平均年龄是50岁，青年党员的比例同20世纪五、六十年代相比明显下降，在日本共产党领导下的青年组织“民主青年同盟”在20世纪七十年代的顶峰时期曾经达到 20万人，现在己经锐减到不足2万人，其中也是党员的子弟居多。曾经为日本共产党提供了大量党员与支持者的学生运动现在大学校园里几乎看不到。^[7]日本共产党在22大的决议中也承认，在职业部门和校园中，党组织己经出现较大空白。      

2、在国内政治生活中发挥作用有限。“在70年代，共产党曾经能够在政治上处于攻势地位，经常迫使其他政党按照与共产党关系的亲疏来界定自己。而现在，他们只能处于守势，并仅依赖其对手或盟友的选择行事^[8]，共产党己很难独立发挥作用。如法国共产党一直以其具有鼓动性的前景和影响力为左派提供了有力支持，可现在它突然萎缩成一个四面受敌的、可有可无的附属品。不仅如此，该党“在成为法国最大的政党50年后，几乎而临破产的边缘”。^[9]北美洲、大洋洲及北欧地区现存的共产党，因力量弱小，始终处于政治舞台的边缘地带。    

面对苏东剧变、经济全球化和科技革命带来的诸多挑战，以及发达国家共产党自身的现状，要实现从捍卫生存转向谋求发展，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的调整是必然的。否则，将很难探索出一条符合时代特点和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

二、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的主要内容      

(一)关于党的奋斗目标。各国共产党都主张建立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但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或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各国共产党的看法都不一致。法共认为，共产主义表达了一种这样一个社会的意志，在这个社会里，人的能力的充分发挥是社会活动的目标和新的效率的杠杆”，它“可以使人们从阶级、种族、性别和国家的统治中解救出来，可以使每个人和所有的人都得到充分的发展并发挥出创造性”。法国共产党要建设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能使所有的人获得自由、平等、尊严和和平的社会”，是一个“发展和尊重个人能力，使人类进行合作，分担费用，共享资源、知识、信息和权力的社会”^[10]。而美共认为，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必须是按照美国的传统、历史和文化条件来建设的社会主义社会，应是一个“权利法案社会主义”社会。所谓“权利法案社会主义”社会，其具体内容和目标是消灭剥削、不安全感和贫困，杜绝失业、饥饿和无家可归的现象；铲除种族主义、国家压迫、反犹太主义和形形色色的歧视，改变妇女的不平等地位；恢复和扩大民主，消灭私有制，建立一个真正人道和合理计划的社会，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类个性、创造性及个人才智的发挥。这种“权利法案社会主义”应具备三个基本特征:即工人阶级政权；公共财产；计划社会。^[11]日本共产党则认为，日本式的社会主义应是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各个领域继承和发展资本主义创造的一切有价值的文明成果，在此基础上推翻“利润第一主义”，超越资本主义并彻底消灭剥削和失业，最终达到生产力高度发达与物质基础雄厚。^[12]      

(二)关于党的指导思想。各国共产党都强调要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但在具体的提法和实际运用上相差较大。有的共产党仍坚持传统的马列主义提法，如美国共产党、希腊共产党、葡萄牙共产党等；有的共产党放弃列宁主义提法，如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和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等；日本共产党则只提以科学社会主义为党的指导思想。

(三)关于党的阶级性质。和过去传统提法最大的不同就是有的国家共产党不再强调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甚至放弃了“先锋队”的提法。希腊共产党仍提出坚持“工人阶级先锋队”；葡萄牙共产党宣称自己是“两个先锋队”的共产党，葡萄牙共产党十六大明确指出它是“所有劳动者与工人阶级的先锋队”^[13]。有的宣称自己既是工人阶级政党也是群众性政党，这主要有日本共产党、美国共产党等。日本共产党二十二大通过的新党章明确地规定日本共产党是“工人阶级政党，也是全体日本国民的党”^[14]伙美国共产党则认为应“把党建设成为一个重在实行工人阶级政策的工人阶级的党，一个扎根于阶级斗一争的群众性的党”。^[15]还有的共产党完全放弃“工人阶级先锋队”的提法，并把自己看成是群众性的政党，这主要有法国共产党和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等。      

(四)关于党的革命道路。各国共产党基本上放弃暴力革命、武装斗一争的传统革命道路，主张走以和平民主的议会斗一争为中心的、把议会内斗一争和议会外斗一争相结合的现代革命道路。在历史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都主张走暴力夺权的革命道路，但随着世情、国情和党情的变化，各国共产党开始陆续放弃暴力革命和武装斗一争。自苏东剧变后，各国共产党更是坚决走和平民主的革命道路。如日本共产党在1961年党的八大上就确立日本共产党走和平民主的革命道路。以2002年11月20日召开的第22次代表大会为标志，日本共产党开始逐步调整其纲领路线，并修改了党章。2003年6月21日，日本共产党召开22次代表大会七中全会，提出修改党纲的草案，并在革命道路上提出了“在资本主义框架内的民主改革”论，其核心就是通过建立多党的“民主联合政府”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进行民主改革，经过民主主义革命阶段，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16]法国共产党在1979年党的二十三大上确立走和平民主革命道路。      

(五)关于党的斗一争策略。各国共产党都强调“左翼联合”的斗一争策略。西班牙共产党在2002年召开的党的十六大的主题就是“和左翼一起，建设未来”^[17]。西班牙共产党强调，今后党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联合左翼的团结，振兴联合左翼，共同反对新自由主义。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在2002年党的五大上提出新的“替代性左翼”的斗争策略。^[18]美国共产党倡导联盟政策，主张左翼各派应当忘记过去的思怨，消除分歧，实现统一，并呼吁美国左翼联合起来，打败极右翼。      

(六)关于党的社会基础。各国共产党都强调要扩大党的社会基础。自苏东剧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社会基础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其中西欧国家共产党的社会基础遭受了最为严重的削弱。同时，发达国家共产党目前还而临着党的社会基础萎缩的危险，因此特别强调要不断地扩大党的社会基础。      

(七)关于党内体制。各国共产党都强调要扩大党的民主，建立一个更加民主、更具活力和富有效率的党内体制。在党的民主集中制问题上，各国党由过去强调集中转变为现在强调民主。有的共产党强调扩大党内民主并主张坚持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如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有的共产党强调扩大党的民主但主张对民主集中制作部分修改，如日本共产党在党章中提出组织上仍然坚持“民主集中制”，但删去“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并把党员“无条件服从”党的决议改为“自觉服从”^[19]。还有的共产党只强调党的民主并放弃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如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等。

三、对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的几点认识      

首先，革新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内在发展的要求。革新是政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也是政党发展的客观运动规律，马克思主义政党同样毫不例外。前苏联及东欧各国共产党最终走向衰亡的事实表明，在以高新科技为先导的第三次生产力革命不断发展的条件下，在世界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都发生了前所未有变化的今天，马克思主义政党自身也必须进行自我变革，使党的思想观念、组织结构、主要功能、运行机制、活动方式等适应社会发展的变化，从而使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能够获得新的发展。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的调整，就是为适应客观世界的变化和根据自己的历史经验、教训而进行的革新。这些革新对马克思主义政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获得发展，特别是对执政的共产党如何而对国际国内形势所发生的深刻而广泛的变化以及党的建设所而临的严峻的挑战，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坚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并在纷繁复杂的国内国际形势下，紧跟世界发展进步的潮流，着眼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巩固党的执政地位，不因循守旧和固步自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巩固和壮大党的队伍，扩大党的阶级基础和群众基础，以发展的眼光看待共产党的先进性，增强党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吸引力、凝聚力、战斗一力，是各国共产党求得自身新的发展的必然选择。      

其次，理论路线调整是发达国家共产党对本国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有益探索。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的调整是在21世纪经济全球化的新形势下，是在苏东剧变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的背景下，是在不放弃科学社会主义旗帜的前提下，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何种方式实现社会主义的积极探索，也是对20世纪社会主义而临的历史性难题(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如何实现社会主义)的有益探索，这些探索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无疑具有推动作用。同时，理论路线的调整是发达国家共产党在以客观态度审视本国社会经济状况和阶级结构变化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尽管其中有一些设想、看法是彼此不同的。这些有益的探索，充分体现了发达国家共产党人在摆脱了原苏联的大国主义、大党主义束缚之后独立自主地寻求符合本国国情发展道路的积极实践。正如邓小平指出:“各国的事情，一定要尊重各国的党、各国的人民，由他们自己去寻找道路，去探索，去解决问题”^[20]   

再次，理论路线调整关系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前景和发展方向。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对发达国家共产党理论路线调整后所而临的前景和发展方向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发达国家共产党的调整革新不可避免地使党蜕变为社会民主主义性质的政党；也有人认为，发达国家共产党正在走向“边缘化”；还有人认为，这是发达国家特别是欧洲社会主义走向复兴的“过渡”。从苏东剧变后发达国家共产党调整发展的经历来看，发达国家多数共产党的生存环境得到改善，力量开始止跌回升，并没有沦为边缘化的小集团，像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等。一些变革幅度较大的共产党也并没有蜕变成为社会民主主义性质的政党，如法国共产党和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等，它们仍然坚持共产党的名称和共产主义信念，尝试并积极探求适合时代发展需要的共产主义运动新形式。然而，发达国家共产党今后的前景和发展方向究竞如何?笔者认为，对之不可过早下结论，因为发达国家共产党在理论路线调整的过程中，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在探索中解决。譬如，如何处理坚持传统与进行变革的关系，如何处理走议会道路与坚持党的身份特征的关系等问题，都是必须正确解决但在实践中很难两者兼得的问题，这关系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今后的前景和发展方向，我们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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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中共青海省委党校

文章来源：《攀登》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