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共产党的新发展

〔意〕法乌斯托·索里尼    李群英 编译

本文拟在厘清“欧洲共产党”概念意义的基础上，着重分析欧洲共产党的现状及其政治影响，以及欧洲共产党在国际机构中的存在及影响。

一、“欧洲共产党”意味着什么?   

这里所谓的“欧洲”不只是指欧盟(EU)，而是包括从大西洋延伸到乌拉尔山的49个国家8亿多人口。其中5亿人口居住在欧盟地区，28个国家属于欧盟成员国，26个属于北约成员国，6个国家(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亚美尼亚、摩尔瓦多、阿塞拜疆)属于独联体成员。其中俄罗斯地跨欧亚，大部分人口(78 %)居住在其欧洲部分。显然，政治上的欧洲概念与欧盟和北约有密切关系。   

在前苏联体系崩溃之后，欧洲共产主义运动对我们意味着什么?20世纪90年代初，我曾向葡萄牙共产党前领导人阿尔瓦罗.库尼亚尔提出一个问题:目前，“共产党”除了作为一个名称外，是否仍具有特殊的历史和政治功能?是否与欧洲和全球其他左翼政党不同，共产党不只是一种被组织起来反对资本主义的左翼力量?对此库尼亚尔以雄辩而有力的方式回答说，共产党的概念不是必需的，但是对当下的工人阶级、劳动者及大众而言，却是不可或缺或不可替代的。作为一个名称，：“共产党”这个名称很重要，因为共产主义者的理想、目标及其开展的斗争，对过去150多年来全世界工人和其他社会群体所取得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核心问题不只是名称的问题。问题的核心在于，当今世界仍然需要存在独立于任何资本利益、压力、影响以及意识形态的工人政党，这个革命性政党目前的斗争目标是建立一个免于资本家剥削和压迫的社会，这个政党注意吸取20世纪革命力量的经验，把共产党开展的积极行动看作自身的成就。这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它也是我们认真、严肃看待历史时的一个根本性问题。   

其他左翼力量在很多国家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很多情况下，甚至领导了民主斗争、社会进步以及国家独立和主权斗争。这些力量在其斗争和历练中发生的变化，在很多方面，促进它们在向共产主义社会转型中步子迈得更为有力。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讨论今天需要跨越国界，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参与共产主义运动的各种力量时，它们恰恰是我们心目中的力量。   

我们认为，建立一个共产党参与的统一运动，仍需要考虑当前形势以及当下的斗争目标，这对我们的行动起到了正确的导向作用。但同时我们也认为，在统一运动中共产党的弱化或解散，不会加强反而会削弱左翼力量，并危及我们承诺的建立新社会的目标。这将严重损害我们的中长期斗争。   

在当前的复杂形势下，给“共产主义运动”下定义容易给正在进行的相关重组和重新释义带来困惑，比如苏联体系崩溃后的20世纪共产主义运动危机。   

我们有必要关注政治文化项目、革命的参考理论以及如何组织各方力量，而不是关注象征性的名称的问题(当然这些也仍然是大众的信仰参考)。我们必须思考在当前历史和政治环境下的共产主义运动界限，从而与那些自认为是共产主义的力量进行区分。这也让我们重温起意大利共产党前总书记路易吉·隆哥(陶里亚蒂、贝林格之前)的论断，他说“世界社会主义的前线与社会主义国家的前线并不一致”。   

有些政党，即使其名称或定义并没有这么说，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看作共产主义运动的一部分。如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其党章表明该党信奉马克思列宁主义。有人说，德国左翼党也属于上述情况，但这与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有着根本区别，当然德国左翼党确实也把德国最大多数的共产党人聚集到一起(也与其他流派思想共存)。反之，也有一些政党，如意大利共产党在其历史的最后阶段、在自动解体之前尽管自称是共产党，但实质上与共产党相去甚远。   

我认为，问题主要在于不同政党准备克服资本主义弊端、朝向建立一个与自1848年至今的共产主义传统相联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不同道路。从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直至今天，人们对共产主义有不同的定义。我认为可以区分两种基本理论:一种是列宁主义的革命理论(也包括葛兰西和陶里亚蒂的思想)，它仍然认为建党以及建设群众性组织十分必要，当情况需要的时候，可以通过革命的方式进行斗争，因此要组织“一个新型的政党”(列宁);另一种(坚持第二国际考茨基和伯恩施坦以及大多数社会民主党的斗争方向)理论则认为至少在西方搞革命是不行了，实现社会主义只能通过议会斗争，将来也只能依托议会和选举，同时借助工会的大力支持，也就是以渐进的方式进行，而不至于到达革命的临界点。    如果我们分析大多数欧洲共产党，包括那些名义上自称的共产党(它们在很多方面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方向、政治文化和政治理论，就会发现它们彼此之间的理论差异很大。比如，一些名义上的共产党，如法国共产党甚至包括欧洲左翼党中的其他共产党，它们在核心问题上(与列宁主义的关系)的立场更接近德国左翼党的政治文化，而非希腊、塞浦路斯的共产党政策。1991年，我在一个私人聚会场合碰到了作为新出现的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当时的左翼党)创始人之一的居西，他向我坦言，“除了我们的名字(在东德时期并没有特别自称是‘共产党’)，我们并不想建立‘一个新型的政党’，比如列宁式的政党”。他问我意大利共产党人是如何打算的，我只是告诉他—今天我还是会这样说—在此问题上，意大利共产党人过去和现在都有不同的看法。  

就最广泛意义而言，哪些欧洲政党可以被归为共产主义运动和马克思主义的队伍?我说的最广泛意义是指既包括列宁主义的共产党(比如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也包括选择与列宁主义保持距离、信奉欧洲共产主义的共产党，如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它们现在与红绿或左翼社会主义党结盟，组成欧洲左翼党，各种性质的共产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者在其中与诸如德国左翼党或与一些斯堪的纳维亚政党组织(如瑞典左翼党或丹麦红绿联盟)开展合作，组成欧洲左翼联盟和北欧左翼绿党党团，这其中也包括了欧洲主要共产党。   

二、欧洲共产党的现状及其政治影响力   

在欧洲49个国家中，我们至少可以找出33个国家存在共产党或在社会生活的某些方面发挥着最低限度及深层次影响的共产党组织，尽管它们在国家议会中并不总是有代表。它们是:阿尔巴尼亚、亚美尼亚、奥地利、阿塞拜疆、比利时、白俄罗斯、保加利亚、塞浦路斯、丹麦、芬兰、法国、德国、希腊、爱尔兰、意大利、拉脱维亚、卢森堡、摩尔多瓦、荷兰、波兰、葡萄牙、英国、捷克、罗马尼亚、俄罗斯、圣马力诺、斯洛伐克、西班牙、瑞典、瑞士、土耳其、乌克兰、匈牙利。    如果依据党员数量、战斗力、得票率、组织机构、社会存在以及工会影响力等标准，共产党(或有着类似目标的力量)在欧洲的势力及影响主要存在于14个国家。在一些情形下，这些力量曾经，或短期内曾经在一些对欧洲大陆经济、政治、军事平衡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如法国、德国、西班牙、葡萄牙、瑞典、捷克共和国等)—更不用说在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政治生活中起关键作用。我们发现，共产党的党员、选举得票、在国家议会以及在欧洲议会或欧洲理事会的代表的90%以上来自这14个国家。欧盟一些国家的相关数据，可参见表to    像俄罗斯、白俄罗斯这样的国家以及某种程度上的乌克兰，需要就政治权力的属性及其组织随后进行单独讨论。   

总的来看，我们发现在欧洲有组织的成员约为100万(2 /3在欧盟国家)。这个数据并没有包括统一俄罗斯党(自称有200万党员)及其青年组织(青年近卫军16万人)，以及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普京主义者”组织，这些力量需要分开进行讨论。    在选举层面，我们得到了大约7800万张选票，只有大约800万属于欧盟国家。这说明东西方差距十分惊人。

注:①括号内数宇为该国国家议会总席位数。 

②括号内数宇为该国在欧洲议会的总席位数。

如果我们就代表整个欧洲的欧洲议会进行投票，自认为与欧洲联合左翼和北欧左翼绿党党团政策(特别是在经济政策和外交政策方面)相近的代表人数将从目前的4. 7%扩大到超过25 %也许可能成为新泛欧议会中最大的政治力量。   

这里需要对一些重要国家如俄罗斯、白俄罗斯以及乌克兰作进一步的分析。这些国家的政治力量不仅不拒绝社会主义集团和20世纪的前苏联经验，而且其政治、经济和国际环境在很多方面与共产主义运动国家(比如中国)类似，尽管它们并不自称为共产主义者。在俄罗斯，现在是由“普京主义者”和俄罗斯联邦共产党为争夺最高统治权而斗争，两者间斗争遵循的逻辑是不搞体系更替。这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美国共和党与民主党的相互关系。俄罗斯联邦共产党的目标是减少普京对俄政治体系的绝对控制，推动他与俄共组建全国团结政府。鉴于两者的原则性差异不大，俄共当前的主要目标是促进实现更大的社会公平。   

俄国内西方化、推崇新自由主义的反体制力量在上次大选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它们尽管得到西方政治、物质以及媒体宣传方面的大力支持，但总共也没有获得超过3%的支持，被排除在议会之外。   

列宁指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走向社会主义的最后一个阶段。但是我们怎么才能解释一个国家，其根源不是源自资产阶级及其历史政党，而是源自安德罗波夫的克格勃?我们仍然要依靠安德罗波夫的遗产吗?对当前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而言，这确实是很好的问题。   

同样的分析也适用于卢卡申科的白俄罗斯，尽管在共产主义者内部有着不同的评价，但是几乎所有的观察家都有着广泛共识。   

在乌克兰，信奉“普京主义”的领导层尽管面临很大困难，但在共产党支持下也己经控制政府。由于受到欧盟及北约的影响，其处境比不上俄罗斯或白俄罗斯的同党，但是乌克兰东部地区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俄罗斯及其现有政治权力。   

让我们看一看，上述14个国家共产主义力量及其盟友在过去20多年里的组织权力以及政治、选举和工会影响力的变化。这些国家情况各不相同。一些国家的共产主义运动遇到了绊脚石。   

最突出的事例是意大利，那些不接受意大利共产党解体的共产主义者，建立了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该党党员一度达到13万，获得330万张选票(8.6%)。自那以后，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开始走向衰落，分解为几个卫星党，导致了意大利共产党人党等的成立。但是即便加上几个更小的共产党，它们的党员总数也只有4. 5万，得票7万张，在过去两届议会大选中没有获得任何席位。意大利共产主义运动的复兴仍然是一个疑问，肯定不会在很近的未来发生。    组织的衰落也导致法国共产党陷入类似境地(1996年该党拥有27万党员，今天只有13. 4万党员，其中7万属于缴纳党费党员)。就选举而言，同期法国共产党的得票率从10%下滑到2%只是在与梅朗雄领导的左翼阵线合作后才恢复到11%，但是该党的组织和斗争机制己经削弱。不过，法国共产党对拥有70万会员的法国主要工会法国总工会(GGT)还有较大影响力。   

摩尔多瓦共产党尽管有着较高支持率，但是选举得票率下降也较为明显(从2009年的50%下降到2012年的40% ) 。  

当然，在过去20年，也有情况转好的事例(在一些情况下，还可以看到较大的起伏):   

—在瑞典，左翼党的支持率一度从5%扩大到12%，后又下滑至6% 。   

—在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获得极大的认可。   

—在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的支持率稳定在33 % -35%之间(有时当政，有时在野)。   

—在西班牙，左翼联盟的支持率从10%下降到4%，目前恢复到7%。有民意调查显示，随着人民党信誉的快速下落，左翼联盟的支持率有望进一步上升。其对历史悠久的工会组织劳工委员会(Comisiones Obreras)仍具有较大影响力。   

也有一些欧洲国家，共产党及其盟友保持了组织稳定，特别是近年来伴随着资本主义危机带来的社会冲突激化，其选举得票率及对工会的影响力有所上升。这体现在下面一些国家:   

—在德国，左翼党力量在增强，在西部赢得更多选票，对工会影响力增大。   

—在希腊，希腊共产党保持组织稳定(尽管选举遇挫)，其对工会的影响力也在增强。左翼集团(Syriza)在选举中大胜，数年前，得票率从3%上升至30%。   

—在葡萄牙，葡萄牙共产党保持组织稳定，能够影响最大工会葡萄牙工人联合会(CGTP)(其在1000万人口的国家拥有80万成员)，组织大规模罢工，内部凝聚力很强。共产党一绿党的得票率维持在10%左右;反资本主义左派作为欧洲左翼的一部分，其选举影响力维持在4%-5%上下。   

—在捷克共和国，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的选举影响力和社会动员力在不断增强，支持率徘徊在15%-20%之间，领导着两个地区政府。   

—在拉脱维亚，社会主义党(源自拉脱维亚共产党，使用此名以避免有关法案的限制)近年来在选举中收获较大，与社会民主党组成一个进步的和谐联盟，支持率达到30%。拉脱维亚社会主义党还拥有1个议会议员，即前苏共时期拉脱维亚共产党前总书记阿尔弗雷德·卢比克斯。   

—正如前面提到的，我认为，像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这样的国家，值得进行单独的分析。在那里，共产主义者的影响力，除了传统定义，不能仅仅通过其名字就作出简单的判断。   

三、欧洲共产党在国际机构中的存在及影响   

欧洲共产党力量在一些重要政治机构、欧洲或全球机构中担负了一定角色并拥有一定影响力，比如:   

—欧洲议会左翼联盟和北欧左翼绿党党团，目前占据欧洲议会736席中的35席(达到4.7%)，在2009年选举中从大约5亿人口、3. 9亿合法选民、1. 6亿实际选民(43%有效)中获得800万选民支持(根据目前的估计，在2014年5月欧洲议会大选中得票率可能进一步上升)。   

—欧洲理事会内部的联合左翼议会党团(代表全欧洲，而不仅是欧盟国家)，其国别代表不是通过全欧范围普选产生，而是由国别议会推选(白俄罗斯既不属于欧盟，也不属于北约成员国，被看作是“非民主国家”，被排除在外)。前苏联国家以及其他非欧盟国家共产党议员的存在，激励了那些没有参加斯特拉斯堡议会的共产党建立泛欧联系，并可能影响到两个联合左翼议会党团的合作。   

—欧洲左翼党包括24个成员党和15个观察员。在35个欧洲议会左翼联盟和北欧左翼绿党党团成员中，16个来自欧洲左翼党(8个来自德国左翼党)}8个来自观察员，11个属于外部成员。但是在欧盟理事会左翼议会党团中(在642个席位中占31个)}10个成员来自欧洲左翼党成员党，3个来自欧洲左翼党观察员，18个来自非成员党。   

—基于希腊共产党的规划，欧洲共产党协调开始启动，共有30个政党参加，除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拉脱维亚社会主义党外，多数党在本国处于边缘化地位。其他主要欧洲共产党一个都没有参加(这就带来了巨大的差异)，比如葡萄牙共产党、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俄罗斯联邦共产党、乌克兰共产党等。自1998年开始，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每年举办一次，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共产党都宣布参与其中。该组织的一个10人协调小组，分别来自印共和印共(马)两个印度共产党、古巴共产党、巴西共产党、黎巴嫩共产党、南非共产党以及其他5个欧洲知名共产党(希腊共产党、葡萄牙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俄罗斯联邦共产党、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   

—独立国家联合体——一些前苏联国家的内部协调机构(发挥了一定的重要作用，比如协调空中防御等)，也有一些欧洲国家如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摩尔多瓦、亚美尼亚以及阿塞拜疆参加。最近成立的欧亚联盟，由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克兰轮流担任主席国。   

—世界工会大会(拥有7800万成员)，其总书记是一个与希腊共产党联系较为密切的工会领导人。   

—世界民主青年联盟，拥有5000万成员，由希腊劳动人民进步党一位青年领导人领导(没有计入中国共产党所属的共青团，它拥有7000万成员)。   

—世界和平理事会，其总书记是希腊共产党党员、主席是巴西人。   

俄罗斯在一些机制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是金砖国家、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还是联合国安理会具有核力量以及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   

因此，如果考虑推进包括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以及部分哈萨克斯坦的泛欧一体化进程，这将会改变洲际战略平衡，特别是在经济、外交、军事领域，以及与北约和美国的关系方面。   

最近，意大利前总理、欧盟委员会前主席罗曼诺·普罗迪在卡马尔多利(Camaldoli )主持的一个研讨会闭幕式上指出，他反对让俄罗斯加入欧盟。他认为，俄罗斯在欧盟的位置，是“目前无法考虑的一个假设……否则将会产生两个首都以及两种参考标准，这将导致全欧洲关系的动荡”。这证实了下面的看法，那就是要建设另外一个欧洲，而不是资本和银行。欧洲内外的力量一直以来致力于促进包括俄罗斯的泛欧合作，将与共产主义者一起发挥重要作用。这是基于非自由主义的合作，独立于美国和北约之外，尊重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与战争以及任何侵犯主权的军事干涉有着明显不同。

四、结束语   

如果我们将这些泛欧机制看作一个整体(没有像通常发生的那样将“俄罗斯因素”排除在外)，一些欧洲政党在过去20年特别是过去6年，在国际框架内的所作所为，可以概括为导致了严重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结构性和体制性)以及帝国主义美欧日三角的全球主导地位衰落。   

因此我认为，那些认为在前苏联和苏联体制崩溃之后，共产党在世界特别是欧洲将注定走向历史和政治衰落以及共产主义运动走向终结的看法是不合适的。那些致力于促进社会主义事业的力量，不管意图如何、作何定义，都会将马克思主义原则作为基本参考。   

诸如德国左翼党这样的政党的经验和发展，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影响力的恢复，希腊和葡萄牙(不是第三世界国家)的共产党和左翼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探索，更不用说欧洲以外—像日本那样共产党具有深厚根基和影响力的国家，告诉我们，即使是在发达国家，“不可避免衰落”理论也是错误的。更何况，现在还出现了资本主义体制危机。   

现在的核心问题是，如何保持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发展势头，并使其成为可行的选择，当然何种形式的社会主义也是一个问题。   

当前欧洲共产党和左翼力量最为担心的是，现存的重大政治和意识形态差异，在某种程度上完全是心理上的，可能难以演变为行动一致、集体协调或观点一致(多样性的统一)。   

苏联解体削弱了欧洲共产党的力量，之后的欧盟扩大及欧元区的建立又进一步推动了欧洲一体化进程，这也在欧洲出现了一个有利于整合该地区主要共产党的趋向。在我看来，这个良性的趋向受到两方面消极因素的破坏，造成了新的分裂:一方面，欧洲左翼党的组建导致欧洲主要共产党产生政治和组织上的裂隙;另一方面，受希腊共产党的推动，共产主义运动内部反对机会主义和修正主义的意识形态斗争日益严重，该党常委会成员在弗洛拉基斯(Florakis)逝世后急剧改变了对欧洲及其他地区共产党的态度。最近几周，一些欧洲共产党围绕希腊共产党组建了一个独立的协调委员会，但是几乎欧洲有影响的共产党都没有参加。   

在其他大洲则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我认为拉美圣保罗论坛的协调机制己经很顺利地运行了很多年，很好地将地区所有共产党以及一些反帝和左翼力量聚集到一起。   

只有在欧洲，多样性的统一被认为是金科玉律。这产生了负面影响，削弱了在欧洲大陆层面的工人、大众斗争以及反对欧洲卷入的战争的协调。   

基于一些理论概念，我们从欧洲共产主义运动中找出三种学说主张:   

首先是欧洲左翼党，其柱石是德国左翼党、法国左翼阵线、西班牙联合左翼和希腊左翼联盟。这种主张脱离了20世纪列宁的共产主义运动学说。它主张在政治和思想上脱离20世纪的现实社会主义(有时是以清算的方式)。它优先关注促进欧盟内部自认为进步力量的重组并建立左翼联盟，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是与欧洲社会民主党重合的。资本主义和欧盟的体制性危机，确实激化了这种趋势，它强化其反欧盟论调(但是恰恰在几年前，一些共产党还认为欧盟本身就是一种价值，是进步力量对美国政策的反应)。这种客观存在的激进矛盾，与多数派、社会自由力量以及更加温和的欧洲社会民主力量，形成与日俱增的差异。   

第二种主张是指希腊共产党以及接受其目前政治和意识形态的政党(包括几个弱小的欧洲国家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好战，但是多数没有什么社会影响)。这种趋势优先关注通过斗争在欧洲以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重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意识形态，反对任何机会主义。这种理论是对国际共产主义大会“六大”而不是“七大”的重温。因此，需要在国际层面那些更为同质的共产党中组建独立的组织。它支持重新评估苏联经济和斯大林学说，认为自1956年开始苏联启动了所有蜕化、变质进程。它对中国和越南社会主义所表现出来的新面貌持敌对或不满态度，认为金砖国家在世界舞台扮演了一种“新兴帝国主义”的角色。它在与欧洲社会民主党、左翼党的斗争中毫不妥协，反对与欧洲左翼党中的共产党探索共同的政治规划，并开展系统性的反机会主义辩论。   

第三种主张目前只是一种迹象，还没有成型。它包括受列宁学说影响的共产党，坚持多样化的统一原则，甚至就一些有分歧的观点开展坦诚的政治和意识形态交流，目前认为有必要建立容纳欧洲乃至全球范围内所有共产党、左翼力量的最低限度联合行动。这涉及到葡萄牙共产党、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俄罗斯联邦共产党、意大利共产党人党。这种学说并没有将意识形态作为协调行动的前提因素，特别是欧洲议会左翼联盟和北欧左翼绿党党团成员更是如此。组建欧洲左翼党(一些党是观察员)的重要性在于，它愿意搁置意识形态分歧，甚至基于部分的共识，与成员党启动一些共同的倡议。它认为，这些共产党和左翼力量的差异不应该妨碍统一行动，应该寻求所有可能的共识。它支持严肃认真，而不是不屑一顾地看待20世纪现实社会主义。它支持以认真、开放的态度看待中国、越南、古巴这些国家当权共产党开展的新试验，并拒绝一切的敌意。它支持在反帝斗争以及在国际范围内增强金砖国家地位方面形成更大的共识。它批评欧盟的结构基础，认为这是一个新帝国主义的、不可改革的机构，与欧洲—大西洋架构难以分割。因此，它提出了欧盟和欧元的替代战略并在欧洲框架内推进，不是假装要寻找斗争和倡议的共识，而是与那些认为欧盟可以变革的左翼力量开展局部合作。有可能的话，在同左翼开展前卫性的统一合作方面不会设置前提条件。   

如果这些是事实的话，需要作一个最后的评论—如果不能克服分裂，使欧洲的共产主义运动更加聚合，共产党和极左力量之间存在的政治和意识形态冲突可能走得更远，这可能给欧洲带来严重的问题。这种分裂的风险始终存在，并随时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日益严重的资本主义体制性危机，二是代表主导性倾向的欧盟和欧元一大西洋集团所代表的欧洲一体化进程。

 

作者单位：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文章来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双月刊)201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