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共产党对马克思恩格斯社会主义革命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刘春元

【内容提要】如何以社会主义社会取代资本主义社会？在理论上，马克思恩格斯论证了社会主义革命的逻辑必然性。在实践上，世界各国共产党以丰富的革命实践证明了社会主义革命的现实可能性。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在继承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基础上，根据本国国情，强调不放弃以革命的暴力反对反革命暴力的可能性，同时积极探索尽可能多地为劳动人民争取民主权利的议会道路。在把理论付诸实践的过程中，希腊共产党还面临着对党的阶级基础定位不精确以及党的联盟政策不够灵活等诸多亟须解决的问题。

【关键词】希腊共产党；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各国共产党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明确指出：“马克思的一生，是胸怀崇高理想、为人类解放不懈奋斗的一生。”马克思主义的鲜明主题就是将全世界无产阶级从资产阶级的剥削和压迫之下解放出来，以社会主义社会取代资本主义社会，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为世界各国共产党领导开展社会主义运动提供了理论指导。同时，各国共产党探索本国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活动为社会主义革命理论提供了丰富的实践内容。自1918年成立以来，在百余年的时间里，希腊共产党不断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不断完善党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影响下，希腊共产党在国内的政治地位一度下降，但也基本保持着议会第三大党的地位。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在其他左翼政党的强劲攻势下，希腊共产党在议会中的地位直接跌落至第五大党，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面对不利形势，希腊共产党开始调整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并在2013年党的十九大上重新修订党纲。新党纲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社会主义革命理论的基础上，根据希腊国情以及希腊共产党党情，赋予其新的内容。

一、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革命的理论

社会主义革命亦称“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是无产阶级（经过共产党）领导劳动人民，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和资本主义制度，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制度，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革命。

1.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必然性

唯物史观在揭示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基础上，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特殊规律，论证了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历史必然性，从而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为科学。“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

在资产阶级政权确立之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表现出对生产力的极大推动作用。同时，资产阶级积极在世界各地开拓市场，提高科技水平，使生产力得到迅速发展，使生产的社会化程度不断得以提高。但是，由于生产资料和产品为资本家私人所占有，因而产生出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无法克服的基本矛盾，即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这一基本矛盾具体表现在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与劳动人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之间的矛盾以及单个资本主义企业内部生产的有组织性和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进而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周期性地爆发。无产阶级因此陷入深重的灾难之中，与资产阶级的矛盾也尖锐化。这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无法适应其本身所创造的生产力了。先进的生产力呼唤先进的生产关系。因此，“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2.社会主义革命的阶级基础

资产阶级的必然灭亡，同样预告了社会主义革命必然到来。那么，哪个阶级能承担起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任务？唯物史观告诉我们，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无产阶级是社会化大生产的产物，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遭受资产阶级的残酷剥削，因而最具革命性。时代赋予无产阶级作为资产阶级掘墓人的历史使命。

无产阶级是由资产阶级亲手缔造和培育的。在资产阶级同封建主义斗争的过程中，在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过程中，无产阶级应运而生。“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

无产阶级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唯有靠出卖劳动力获得维持生存的生活资料。而且，无产阶级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因此，“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为最大限度追求剩余价值，“资产阶级无意中造成而又无力抵抗的工业进步，使工人通过结社而达到的革命联合代替了他们由于竞争而造成的分散状态”。这为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以社会主义革命的方式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奠定了阶级基础。

3.社会主义革命的方式和手段

一般而言，社会主义革命有和平与暴力两种方式和手段。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纪中期强调“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原因在于，“几乎所有文明国家的无产阶级的发展都受到暴力压制，因而是共产主义者的敌人用尽一切力量引起革命。如果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因此最终被推向革命，那时，我们共产主义者将用行动来捍卫无产者的事业”。那么，能不能用和平的办法废除私有制？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答案是，“但愿如此，共产主义者当然是最不反对这种办法的人”。

在晚年，恩格斯强调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决战尚未到来之时，无产阶级要充分利用普选权来扩大影响、积累力量。恩格斯指出，普选权为无产阶级提供了扩大宣传、提高影响的机会，同时也使无产阶级可以通过选举情况准确评价自身与资产阶级的力量对比。“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不停地促使这种力量增长到超出现行统治制度的控制能力，不让这支日益增强的突击队在前哨战中被消灭掉，而是要把它好好地保存到决战的那一天。”这里要指出的是，恩格斯只是把利用普选权当作无产阶级在与资产阶级的决战尚未到来时积累力量的一个重要手段，并没有否定暴力革命。因为“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在无产阶级利用普选权开展和平斗争的过程中，如果资产阶级违背契约对无产阶级进行暴力镇压，那么共产党人就要放开手脚以革命的暴力予以反抗。

4.社会主义革命的目标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以社会主义社会取代资本主义社会，以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取代私有制，才能彻底解决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为实现这一目标，无产阶级必须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并利用政权镇压剥削阶级的反抗，有步骤地改造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建立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社会，并大力发展生产力。此时，“生产的发展使不同社会阶级的继续存在成为时代错乱。随着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的消失，国家的政治权威也将消失”。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财富充分涌流的基础上，彻底消灭阶级对立和阶级差别存在的条件，实现共产主义，实行按需分配。“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

二、希腊共产党社会主义革命理论的主要内容

自俄国十月革命起，人类社会开启了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希腊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希腊共产党揭露危机的实质是一场生产相对过剩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且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无法彻底解决危机。因此，希腊共产党提出社会主义才是未来。根据希腊资本主义的发展程度以及希腊建设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希腊共产党判断“希腊的革命性变革将是社会主义”，从而抛弃了经由民主主义革命再到社会主义革命的观点。

1.希腊社会主义革命的斗争策略

社会主义革命不仅需要成熟的客观条件，还需要充分的主观条件。希腊共产党强调要为社会主义革命进行主观条件的准备，即由希腊共产党领导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进行反对资本主义的各种斗争，重组工人运动。希腊共产党设想通过非革命形势和革命形势下的斗争走向社会主义。为此，希腊共产党分别制定了党在非革命形势下和革命形势下的斗争策略。在非革命形势下，希腊共产党提出建立人民联盟，利用资本主义民主为工人阶级争取权益，发动广大劳动人民为反对帝国主义而斗争。同时，以人民联盟为形式团结最广大劳动人民，积聚力量，利用资本主义民主方式宣传党的政策主张，扩大党的影响，为劳动人民争取权利，为革命形势下的斗争作准备。在革命形势下，希腊共产党主张建立工人-人民阵线，以此作为反对资本主义政权的中心，在各个领域展开斗争。在关系国计民生的领域占优势地位后，工人-人民阵线全面解除资产阶级权力机器并推翻资产阶级专政，建立革命的工人阶级权力。在此过程中，“革命的工人-人民阵线将会获得以自身的暴力反对资本的暴力的能力”。在此阶段，希腊共产党不排除以革命的暴力来推翻反革命的暴力的可能性。

2.希腊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特征

希腊共产党设想，“在共产主义社会尚未成熟的阶段，获得革命的工人阶级权力，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但是“社会主义不是一个独立的形态，而是不成熟的共产主义”。

在阶级仍然存在的情况下，社会主义国家同样是阶级斗争的工具。阶级斗争在社会主义社会仍然存在，因此，希腊共产党所设想的社会主义国家不仅仅具有防御和镇压的组织功能，而且具有创造性的经济、文化和教育功能。它具有更高级的民主形式。工人阶级和广大人民积极参与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积极参与解决社会不平等问题，积极参与生产单位的经营管理，监督权力运行的过程，谴责背离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原则的现象。

社会主义条件下，如何组织生产？马克思设想以有计划的社会主义生产取代无序的资本主义生产，即以计划为手段实现整个社会经济的有序运行。对于低级阶段的共产主义社会，希腊共产党认为，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是完全的生产资料社会化，由“中央计划”统一生产。社会产品的分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通过免费和公共的供给（教育、卫生等）来按需满足的，另一部分是通过“劳动所得”分配的。

此外，希腊共产党设想的“中央计划”既是经济管理的直接手段，也是社会管理的隐形手段。“计划生产是为了不断满足社会需要”，同时也通过满足人民需求而激发国家的发展潜力。因此，希腊共产党在设想社会主义时，将“中央计划”广泛应用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

三、希腊共产党社会主义革命理论的特点

作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希腊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探索本国的社会主义道路。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观立足于本国国情，根据希腊处于资本主义中等发达程度来设想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

1.呈现发达国家的色彩

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建立在欧洲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之上。但是社会主义由理论到现实，却在经济文化都相对落后的俄国首先实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社会主义国家一度扩展至欧亚非拉，形成社会主义阵营。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模式与马克思的设想存在一定差别，都带有不发达的色彩。希腊共产党设想的社会主义建立在“希腊是一个依附于美欧的中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判断基础之上。因此，希腊共产党对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构想直接越过了社会主义发展的较低阶段，带有深厚的“中等发达程度”的色彩。

希腊共产党根据希腊的现实情况，提出希腊建设社会主义的物质条件已经成熟，因而不需要进行民主主义革命，可以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希腊共产党认为，判断革命性质的标准是时代特征和本国的物质条件，而非现存力量的对比。在社会主义革命的基础上，建立革命的工人阶级政权，实行包括土地在内的完全的生产资料社会化，鼓励实行农业生产合作社。“中央计划”不仅指导各领域的社会主义生产，而且统领各领域生产，甚至包括社会事务。这种设想和马克思所设想的欧洲发达的生产力基础基本一致。

2.继承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

马克思指出，由于经济利益上的根本对立，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具有不可调和性。因此，必须以社会主义革命的方式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才能推翻资本主义的统治。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如何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并实现社会主义？希腊共产党的看法与美国共产党、英国共产党、葡萄牙共产党以及法国共产党都存在着差异。美国共产党强调：议会民主斗争为当前美共提供了斗争空间和斗争权利，因此它既是手段，也是目标，是迈向未来激进变革的铺路石。英国共产党在二十一大通过的党纲中提出，在英国这样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通过议会的民主改造，最有可能“和平过渡”进入社会主义。此后英共的和平过渡理论没有改变，2000年通过的新党纲虽然没有明确表达，却延续了和平过渡的思想。英共的战略旨在通过加强全体劳动人民的地位，规划、重组英国的经济和社会，迫使垄断资产阶级交出财富和权力。葡萄牙共产党“主张在不排除非和平方式的情况下，主要通过和平民主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法国共产党认为，“新共产主义”中，“新社会的实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必须进行长期的政治建设。革新政权，即将所有的左翼进步力量都联合在议会和政府的多数派里，同人民一道，实行由人民选择变革的策略”。

与上述共产党主要通过和平民主方式实现社会主义的观点不同，希腊共产党认为，“如果没有革命性的决裂，政权、生产资料、工人所生产出的财富将仍然保持在资产阶级手中，客观状况将无法满足人民的需求，资本主义的剥削将继续存在下去，而这一状态终究将是短命的”。为此，希腊共产党设想在不同形势下采取不同的策略。在非革命形势下，希腊共产党提出通过人民联盟，在各个层面同资本主义进行斗争。在革命形势下，希腊共产党提出建立革命的工人-人民阵线，以革命的暴力反对反革命的暴力，“建立新的社会组织和革命的工人阶级权力”。希腊共产党虽然不反对利用资本主义民主为工人阶级争取权利，但也保留使用暴力实现社会主义的方式。由此可见，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实现形式有别于欧洲共产主义，也有别于当前欧洲其他一些共产党的设想。这种探索无疑为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和新的探索方式。

3.强调要吸取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

探索社会主义道路，不仅要熟悉本国国情，还需要总结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与教训。希腊共产党十分看重苏联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经验与教训。希腊共产党认为，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是在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本国具体国情相结合的基础上建立的。

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是建立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高度发达生产力的基础上的，而苏联建设社会主义的基础是贫穷落后。在此情况下，苏共提出“政治优先”，即通过社会主义的上层建筑来推动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建立。在希腊共产党看来，正是生产资料公有制展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因此，希腊共产党在构想未来社会主义社会时，着重探讨了建立工人阶级政权后如何确立生产资料公有制以及如何以“中央计划”统领各领域等问题。在探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原因时，希腊共产党指出，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并非社会主义的失败，恰恰是因为在建设中没有坚持社会主义道路所导致的失败。其根源在于苏联共产党的党建没有做到与时俱进，尤其是党的思想建设，导致党内机会主义滋生，最终酿成亡党亡国的恶果。

四、希腊共产党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在实践中面临的问题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资产阶级政府转嫁危机的政策措施点燃了民众的不满和抗议，也加深了民众对资本主义的质疑。在此期间，希腊民众的游行示威以及罢工运动此起彼伏，抗议不断。这本该是希腊共产党加强宣传、提高党的国内政治影响力的绝佳机会，然而实际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国际金融危机虽然为希腊共产党提供了难得的发展机遇，但是在总体上希腊共产党并没有获得应有的突破性进展，甚至在某些方面陷入更加不利的处境。希腊共产党在国内议会选举中的得票率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曾获得较快增长，但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并没有保持危机前的增长势头，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下降。2004年希腊共产党在国内议会选举中的得票率为5.9%，赢得12个议席。在2007年的国内议会选举中，希腊共产党的得票率为8.15%，赢得22个议席。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希腊共产党在2009年的议会选举中赢得7.54%的选票，21个议席，得票数居第三。在2015年1月25日举行的议会大选中，希腊共产党获得5.47%的选票，15个议席。造成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1.对党的阶级基础定位不甚清晰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希腊资产阶级政府为了缓和阶级矛盾，实行了社会福利制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劳动人民的生活境遇，但也削弱了一部分人参加阶级斗争的积极性和斗志。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使希腊许多劳动群众对替代资本主义的现实社会主义模式感到失望，从而丧失了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削弱了革命斗志。因此，扩大党的影响首先需要清晰定位党的阶级基础，然而希腊共产党对党的阶级基础的定位并不清晰。

在新党纲中，希腊共产党将工人阶级定位为社会主义革命的领导力量，将贫农、零售业和制造业的个体经营者以及餐馆、旅游业、建筑和清洁等领域的工人视作中间力量。希腊共产党并没有就此作进一步分析。在希腊的经济中，农业产值的比重虽然不大，但对“希腊经济的贡献不可小觑，其中农产品仍然占出口总产品的1/4，农业占就业人口的16%”。在希腊的经济活动中，中小企业占据绝对优势地位，其中大部分企业为小型的家族企业。2000年，工业的就业人口占就业总人口的比例为22.5%；服务业是希腊国民经济中规模最大的产业，从业人口占就业总人口的60.5%。

在新党纲中，希腊共产党将建立与工人阶级的联盟定位为党的战略性任务。然而，新党纲中并没有对本国工人阶级进行分析，也没有明确工人阶级中哪些是希腊共产党的根本依靠力量，哪些是需要团结的力量。从希腊国内的经济结构可以看出，服务业的比重最大，工业次之，农业也占了相当的比重。希腊传统工业的工人数量很少，而且绝大多数分布在家族企业中。对于希腊共产党来说，在非革命形势下，以人民联盟为基础，利用资本主义议会民主争取权益、进行斗争，首先需要建立以工人阶级为核心的联盟。那么，如何在就业人口最多但比较分散的服务业以及农业中宣传党的理论和主张，同样是希腊共产党面临的难题。

2.联盟政策原则性有余灵活性不足

在2012年6月举行的希腊议会选举中，齐普拉斯领导的激进左翼联盟党的得票率居第二位，获得入主政府的机会，但希腊共产党坚决拒绝与之组建联合政府。希腊共产党认为，“如果希腊共产党叛卖工人阶级和我们的人民，并采取一条否定为社会主义而斗争的路线，如果希腊共产党停止谴责欧盟并放弃希腊脱离欧盟掠夺同盟和北约的立场，如果希腊共产党决定参与管理资本主义制度的政府，那么这些势力便会对希腊共产党赞不绝口”。因此，希腊共产党“拒绝参与一个旨在管理资本主义的政府”。希腊共产党拒绝组建联合政府是因为不赞成激进左翼联盟党的政策满足的是资产阶级管理的要求，而非人民的。但是希腊共产党并不拒绝议会民主道路。

拒绝与左翼政党联合组建政府显示了希腊共产党的联盟政策保守、“关门”的一面。希腊共产党的新党纲表明联盟的对象包括工人阶级与处于资本主义制度压迫下的其他社会阶层以及最积极的革命力量，却只字未提与左翼政党的联盟。作为一个在野党，尤其是被日益边缘化的共产主义政党，如果一味强调在具体政策上与左翼政党的不同而拒绝联合，那么影响力会越来越小，直至淡出人们的视野。《共产党宣言》中曾明确指出：“共产党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他一切无产阶级政党的最近目的一样的：使无产阶级形成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因此，“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

国际金融危机为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提供了反对资本主义、宣传党的理论和主张以及扩大党的影响的绝佳机会。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理应抓住机会，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前提下，根据国际形势和本国国情，敞开怀抱同左翼进步力量联合起来，灵活地选择斗争方式同帝国主义作斗争。因此，与激进左翼联盟党在具体政策上的不同意见不应作为希腊共产党的基本原则，而应该是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联合激进左翼联盟党共同参与选举，以在更广大的希腊劳动人民面前展现希腊共产党的理论主张及其对希腊未来的规划蓝图。

五、结语

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既勾画了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蓝图，同时对当下的形势也有较清醒的认识。从理论上讲，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具有可行性，但在现实中却没有得偿所愿。究其原因，希腊共产党在一定程度上脱离劳动人民，对党的阶级基础定位不够精确，只是笼统地将广大劳动人民界定为党的阶级基础，而没有对其中的各阶级进行再分类，也没有总结哪些阶级是党的根本依靠力量。模糊的阶级政策，在实施时既不能有效对接，更容易脱离人民群众。广大劳动人民也就不会对希腊共产党的理论产生共鸣，进而认同和支持。尽管如此，不能否认的是，希腊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对本国乃至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都具有借鉴意义。此外，希腊共产党在推动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的国际联合方面，也作出了重要贡献。由希腊共产党发起、旨在加强团结与合作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已经成为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加强国际联合的重要平台，成为当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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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春元（1977-），温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浙江温州325035）。

[文章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2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