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国家共产党发展新动态

柴尚金

摘要：当今发达国家基本上都有共产党，有的党在本国政坛中具有一定影响，它们对社会主义的探索实践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2019年，发达国家共产党以纪念共产国际成立100周年为重点，开展研讨及集会活动以扩大党的影响；积极参加议会选举，提出新的竞选主张；注重基层组织建设，党的建设取得新进展。守正创新、弥合分歧、扩大共识是发达国家共产党需解决的重大课题，扩大左翼联合阵线是战胜国际反共势力联合打压的主要途径，克服各种民粹主义消极影响是发达国家共产党当今面临的紧迫任务。发达国家共产党如何在理论创新和组织建设等方面实现新的跨越，尚待实践检验。

关键词：发达国家共产党  共产国际  左翼联合

201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也是共产国际成立100周年。发达国家共产党和左翼人士为此开展了丰富多彩的纪念活动，以扩大自身的影响。与此同时，这些共产党通过加强党的建设和巩固扩大左翼阵线的工作，扩大群众基础，提升党的战斗力。这些新动态无疑都是本年度发达国家共产党发展亮点。

一、发达国家共产党的基本情况

目前，在发达国家大多有共产主义性质的政党，有的国家甚至还有多个共产党或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组织。力量较大并有一定影响的共产党主要有法国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日本共产党等。此外，美国、德国、瑞典、挪威、丹麦、加拿大、澳大利亚等一些发达国家的共产党，虽然人数不多（多则几千人，少则几百人），但顶住各种压力，顽强地生存下来。进入21世纪以来，发达国家共产党出现过两次较大的变化。一次是在新世纪初根据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新情况新问题，反思和调整党纲、党章和理论政策，遏制党的力量不断下滑局面，较苏东剧变初期，党的政治影响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另一次是国际金融危机后，面对传统右翼和民粹政党夹击，多数共产党在谴责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基础上，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扩大党的群众基础，提升党的战斗力。

欧洲是共产主义思想和运动的发源地，也是共产主义政党比较多的地区，其现状基本反映了当今发达国家共产党力量状况。从国别看，力量较大的党主要集中在南欧的西班牙、葡萄牙、希腊、塞浦路斯等国。

西班牙有多个共产党，包括西班牙共产党、西班牙人民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马列主义）以及西班牙工人共产党等。西班牙共产党约有党员5万。在该党合法化41周年纪念活动上，正式宣布恩里克·圣地亚哥为西班牙共总书记，前总书记任党主席（以前取消，此次恢复）。圣地亚哥就任总书记后就西共接受列宁主义标签问题时指出，回归列宁主义标签的目的是强化其意识形态特性并拉近与同类意识形态政党的关系，但恢复列宁主义并不意味着西班牙共产党放弃通过竞选方式赢得政权的方针，而是要结合具体情况来制定战略，如仿效委内瑞拉的做法“通过选举方式建设社会主义”。西共新党徽是在西共缩写的镰刀斧头上增加一个五角星，修改党徽的目的是要展示一个全新西共形象。西共现在强调要加强自己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存在感，改变自1986年以来实行“联合左翼”战略使西共窗口形象消失的做法，在扩大左翼联盟的同时，要求担任社会公职的党员增加西共的角色作用，确立西共为国际主义、相互声援及无产阶级属性的政党。西共党内强烈呼吁建立西共集中领导制度，变联邦委员会为中央委员会，增强和扩大西共的行动力，强化党组织对每个党员的要求。近年，西班牙共产党联合各方左翼力量，发动民众开展抗议活动，党的影响逐渐扩大。

葡萄牙共产党坚持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作为党的最高目标。2015年葡共领导的“民族团结联盟”与社会党达成协议，形成大左翼联盟（社会党单独执政，其他左翼政党如共产党、绿党、激进左翼集团在议会中支持的大左翼联盟模式），在议会中形成稳定的多数，成功终结了社民党领导的右翼政权。该模式特点一是由大左翼联盟联合组成政府，不是左、右共治；二是左翼特色明显，将多年迷失的社会政策向左回调，在市场经济基础上更重视民生发展和福利社会建设。目前，葡萄牙共产党参与左翼执政联盟，在国家议会占15席，欧洲议会议员3名，在葡萄牙24个市执政。葡萄牙共产党现有党员6万多人，在葡萄牙乃至欧洲都有一定影响力。

希腊共产党是俄国十月革命后于1918年在欧洲较早成立的共产党，二战后一度是希腊第一大党和欧洲共产党中首个执政党。苏东剧变后，希腊共产党顶住资产阶级的猛烈进攻，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社会主义发展方向，认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形成和成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并致力于建设一个自由、开放、充满希望的社会主义社会。在2015年的议会选举中，希腊共产党获得5.47%的选票、15个议席。2018年是希腊共建立100周年，为此希腊共在雅典举办了第20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有73个国家的91个政党参会，这次100周年造势活动，扩大了希腊共影响。该党100多年来始终保持共产党传统立场观点不变，在希腊具有比较稳定的支持者，现有党员3万多人，属希腊第三大党，在2019年7月议会选举中得票率5.38%，获15席，议会席位保持不变，同欧洲其他激进左翼党席位急剧下降相比，这个结果是不错的，希腊共上下都感到很满意。有人指责希腊共十分保守，缺乏建设性，认为希腊共虽自称信仰共产主义、实现社会主义，但无法向民众解释如何实现共产主义。

法国共产党三十八大取消了党徽上传统的镰刀斧头图案而代之以欧洲左翼党的五角星标志，并通过了题为《21世纪共产党宣言》的文件，重担共产主义的未来目标，呼吁增强党的团结和战斗精神，开展以捍卫购买力、打击避税、推动生态变革为主题的积极行动，开启了发展新征程。

意大利重建共、原意大利共产党在过去几年，思想混乱，进退失据，在两次全国议会选举中都无人当选议员，失去国家财政资助，日益陷入困境，不得不多次重组，并更换联盟名称。意大利目前存在三个以共产党冠名的政党（党员人数均过万），分别是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意大利共产党（2016年新组建的力量）和共产党（意大利）；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和意大利共产党与其他一些左翼小党和政治运动组织共同组建“权力属于人民”联盟，参加2018年3月举行的全国大选仅获得1.1%的支持率。意大利民粹政党得势，赢得2018年选举胜利执政。在此背景下，意大利共产党于2018年7月举行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约500名代表出席。大会突出反帝、反种族主义，坚持和平环保等政策主张，号召认同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意大利左翼力量团结起来。意大利共产党在一大上提出加强党的建设，尤其是政治建设和组织建设，以遏制共产党力量在意大利不断衰落和分裂的趋势，进而成为引领意大利走出困境、恢复国家发展的先锋队。

英国现有共产党组织包括英国共产党、新英国共产党、英共（马列）等。在英国共产党第五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了谴责保守党政府的紧缩政策及脱欧协议的虚伪性的报告，提出争取和平、投资、人民的脱欧等进步性动议，并研究了实现这些目标的具体策略。英共(马列)主席埃拉·鲁尔(Ella Rule)就香港的抗议活动，揭露美英帝国主义干涉中国内政的实质，向中国驻英大使表示“我们对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持续声援表示完全支持”。

德国的共产党（DKP)成立于1968年，以马列主义为指导，以实现共产主义为目标，现有党员约3000人，在历次联邦议会选举中都有少量的得票率（不到1%）。目前参与部分左翼社会运动、反全球化和工会组织运动。去年在法兰克福举行了第22次全国代表大会，党主席科勒博。该党与卢森堡共、荷兰共、比利时劳动党联系密切。德国共产党（KDP)最早是由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于1918年创立的，是世界上成立最早的共产党之一，1956年被西德阿登纳政府取缔。苏东剧变后德国出现德共（红旗）、德共（布尔什维克）等组织，但都很小。

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现为议会第二大党，有14万名党员和16名议员，欧洲左翼党观察成员党。2008年2月24日，塞浦路斯劳进党中央总书记、议会议长季米特里斯·赫里斯托菲亚斯在大选中，以53.36%的得票率当选为欧盟内首个共产党人出任的总统，任期5年。

在北欧地区，芬兰、丹麦、瑞典、挪威等国仍有多个共产党组织。但是这些国家的党员数量有限，多则几千人，少则百来人。

欧洲许多共产党为保持力量，寻机发展，不少党加入了欧洲左翼党（2004年5月，由欧洲多国的共产党、工人党、左翼社会党、红色绿党及其他民主左翼政党组成的政党联合体——欧洲左翼党——在罗马成立。该党宣称“回归马克思主义的本源”，坚持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工人运动的价值观和传统，以民主的力量与当今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作斗争，把人类从各种形式的压迫、剥削和排斥中解放出来，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和战争的新世界）。当今欧洲部分左翼力量在欧洲左翼党统一框架内得到一定程度的整合和发展。欧洲左翼党现有25个正式成员党，8个观察员党和6个伙伴党。在2019年5月欧洲议会选举中，欧洲左翼党所在的欧洲联合左翼-北欧绿色党团赢得5.19%选票，获38个议席。

除欧洲主要国家的共产党外，在美国和加拿大也分别存在数个共产党和工人党。美国共产党在苏东剧变后开始独立自主地探索社会主义道路，并将其所追求的社会主义界定为“权利法案社会主义”。近年来，美国共产党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及各委员会会议，制定应对资本主义统治阶级和极右翼势力进攻的斗争策略和措施。2019年6月召开的美国共产党三十一大”，对当前资本主义的剥削与压迫、工人阶级及其斗争、社会进步力量及运动进行了详细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美国共产党在新时期开展斗争的具体策略，制定了美国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必须要经历的斗争阶段和步骤。尽管美国共产党目前仅有5000多名党员，且受到极右势力的阻挠和制约，但自2015年以来，美共党员人数正持续稳定增长，党的影响力也有所提升。

加拿大共产党虽历史悠久，但一直没有大的发展。现在自称党员数量几千人，与工会关系比较好。

日本共产党是当今发达国家党员人数最多、组织程度最高、影响较大的共产党，主张建立“民主而富裕的社会主义日本”，目前有党员30多万。在2014年12月日本第47届众议院选举中，日共获21席，在议院有单独提出法案的权利，是日本众参两院的第三大政党。在2016年7月日本第24届参议院选举中，日共通过与社民党、民进党等在野党建立统一战线，获得6席，加上没有改选的8席，在参议院中共占有14席。2017年1月召开的日共第二十六次代表大会，明确提出扩大“在野党统一战线”，以争取在各个选区中增加议席。多年来，日共始终保持共产党特性，拒绝政府补贴，大力抨击资本家剥削雇佣工人特别是年轻劳动力的行径，以各种方式为劳动者和社会弱者说话，吸引了一些年轻人加入日本共产党。

二、2019年发达国家共产党的主要活动及特点

（一）纪念共产国际100周年，通过开展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扩大党的影响，但活动多限于研讨形式，并没有形成规模

当今发达国家共产党绝大多数是在共产国际的推动和帮助下建立的。共产国际成立之初，便把帮助各国无产阶级建立党组织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在世界各大洲建立起一批共产党组织。在欧洲，先后建立的共产党有丹麦共产党（1919年）、荷兰共产党（1919年）、西班牙共产党（1920年）、瑞典共产党（1920年）、英国共产党（1920年）、法国共产党（1920年）、卢森堡共产党（1921年）、意大利共产党（1921年）、罗马尼亚共产党（1921年）、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1921年）、比利时共产党（1921年）、瑞士共产党（1921年）、圣马力诺共产党（1921年）、葡萄牙共产党（1922年）等；在美洲，先后建立的共产党组织有美国共产党（1919年）、加拿大共产党（1922年）。在大洋洲，相继建立了澳大利亚共产党（1920年）和新西兰共产党（1921年建立，后自行解散。2019年11月组建了新西兰新共产党）；在亚洲，有日本共产党（1922年）。以上国家的共产党大多是在共产国际的帮助或者直接指导下建立起来，并在建立之后成了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和指示。这些共产党的建立掀开了各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序幕。

2019年是共产国际成立100周年，美、英、法等许多发达国家共产党纷纷开展不同形式的纪念活动，呼吁各国共产党人发扬无产阶级国际主义传统，加强共产党之间的团结与合作，共同开展反对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斗争，维护世界和平，争取社会主义胜利。6月初，在莫斯科举行了纪念共产国际100周年的科学与实践会议，希腊共产党、西班牙工人共产党、法国革命共产党、共产党（意大利）、瑞典共产党、挪威共产党、芬兰共产主义工人党等出席纪念会。10月18~20日在土耳其伊兹密尔举行了第21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会议主题是“共产国际成立100年，继续为和平和社会主义而斗争！”，共有58个国家74个共产党和工人党的137名代表参会。法国共产党《人道报》节、葡萄牙共产党《前进报》节也把庆祝共产国际成立100周年作为活动主要内容。共产国际百年纪念适逢美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美共于9月开始在芝加哥、纽约、洛杉矶举办地区性庆祝活动，庆祝这两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百年纪念日。英共等一些党也开展了丰富多彩的纪念活动，借机烘托气氛，扩大影响力，但活动规模不大，没有出现群众性的集会纪念活动，反响自然不大。

（二）积极参加议会选举，但竞选主张偏重于左翼联合，对传统选民利益聚集不够

2019年是欧洲议会选举年，欧盟27国的政党和政治组织都全力投入选战，一些国家共产党尽管希望渺茫，但不甘于落后，相继推出自己的参选人选或联合其他左翼共同推出候选人。2019年5月第九届欧洲议会选举结果表明，过去的大党、老党包括人民党、社会党和左翼党的得票率都大幅下降，民粹主义政党在英、法、德、意、匈等关键国家大获全胜。如英国脱欧党成立仅六个星期，便成为欧洲议会第一大党。绿党也在这次选举中强势崛起，获69席，比上次增加17席，而欧洲联合左翼-北欧绿色党团只获38席，比上次减少14席，获选票较多的是德国左翼党和法国的“不屈的法兰西”。欧盟政治版图发生较大调整，在700多个欧洲议会席位中，除比利时工人党历史性获得1个席位，希腊共产党保持2个席位不变，葡萄牙共产党减少至2个席位之外，其他共产党工人党基本没有赢得席位。究其原因，除了受民粹主义政党和极右翼政党阻击外，还有一些共产党的立场主张模糊，特色不鲜明，没能抓住自己固有选民对自身处境的关切点。如法共理论主张和政治路线不断调整，大力倡导多元化民主，最大限度扩大民众参与度，从高举反全球化旗帜到联合反新自由主义力量，从组建“左翼阵线”到现在提出创立“人民与公民阵线”。法共认为现在欧盟的政策置于市场和竞争之下，忽视人民主权，在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中提出的竞选纲领，多侧重于欧盟改革，把推动生态转型、捍卫人民主权与民主、打造以人为本的欧洲等作为优先选项。这些主张是欧盟层面的，与本国选民特别是共产党依靠的传统选民的关切点有一定距离。去年11月的法国“黄马甲运动”爆发后，法共积极参与，提出了增加工资、大规模投资公共交通以及实现基于社会公正的生态转型等建议，相对于欧洲议会选举的主张更能引起群众性社会运动的响应与支持。事实表明，在法国经济和社会矛盾日趋尖锐形势下，只有紧紧围绕中下层民众的关切点，提出解决当前社会矛盾的有效办法，才能重新吸引选民和赢得民众支持。

（三）加强共产党自身建设，特别注重党的基层组织建设，但发达国家共产党“民主化”积弊太深，党的建设任重道远

苏东剧变后，发达国家共产党大多取消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指导地位和民主集中制原则，实行民主化、多元化，党内山头林立，左派、右派、改革派、保守派积怨难解，内斗激烈，高层互相拆台，全党上下脱节，中央没有核心和权威，下级不服从上级，地方党组织对中央决策合则用，不合则弃，党成了俱乐部。近年来，许多共产党深刻认识到“民主化”的弊端，吸取教训。不少党注重以党章党纲和政治决议来明确基层组织的地位、功能和作用，并对基层党组织基本任务、目标职能和运作方式作了详细的规定。在去年底举行的法共第38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卢塞尔以绝对多数票当选为法国共产党新任全国书记，前任皮埃尔·洛朗改任法共全国委员会主席，这次大会还决定启用法共新的LOGO，以五星代替PCF字样（1990年之前是传统的镰刀斧头）。参加大会的代表讨论并通过了卢塞尔提出的《21世纪共产党宣言》等纲领性文件，重新定义了法共的组织方针，提出了加强党的组织建设的任务和措施，如明确党的各级机构权责，由全国理事会作出决定并纳入议程，由执委会负责落实，付诸实施；重视基层组织建设，扩大群众参与，推动乡村、大型居民点及基层群众参与党的活动和竞选，在企业中发展共产党力量，重视干部队伍建设，实行领导干部年轻化，主张用当代马克思主义成果武装全体党员，发动党员更加广泛积极地参加党的活动，完善党的各级领导机构民主决策能力，增强党组织工作和党员日常工作的协调性，创建党的互助机构，探寻在社区和企业建立党组织的可行性等。西班牙共产党等恢复和加强民主集中制，健全党的组织结构，通过强化党的组织建设，保持共产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最近召开的西班牙共产党代表大会重提列宁主义，强调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性质不能改变，提出：西班牙共产党恢复列宁主义，并不意味着要放弃通过竞选方式赢得政权的方针，而是“要结合具体情况来制定战略”，仿效委内瑞拉的做法，“通过选举方式建设社会主义”。未来西班牙共产党将在延续联合左翼路线、扩大左翼联盟的同时，还要求担任公职的党员增加党的角色作用，同时扩大行动能力，强化党组织对党员的组织要求，在左翼联合阵线中发挥核心和引领作用。近年来，大多数发达国家共产党都重视引入信息网络技术，以及转变基层组织活动方式，加强与民众联系和沟通，吸引年轻人参与党的日常活动。还成立了基层网络党支部，增强基层党组织活力，构建国际革命力量网络，以提高党的行动力和战斗力。然而，理念突破与创新不仅需要国际视野和战略思维，更需要政治意志和政治勇气，这恰恰是发达国家共产党面临的主要难题。思想分歧导致组织分裂是共产党发展的最大障碍。发达国家共产党的思想和组织建设与党内民主化思潮和做法并不是相向而行、相得益彰，思想理论和组织方式的创新之路异常艰巨，是否能够通过组织建设实现新的跨越，还需实践检验。

三、对发达国家共产主义运动及社会主义思潮的几点看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尽管我们所处的时代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但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我们应以正确的历史观、大局观、角色观，认识当今国外共产党新变化及其承担的历史使命，把握当今世界社会主义和发达国家共产主义运动特点及发展走势。

（一）守正创新是当今共产党的“最大公约数”，共产党必须从实际出发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各国共产党对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如何革新社会主义的认识并不相同。有的视马克思主义为不变的教条，以抽象的原则来评判当今社会主义现实，纠缠于教条式的理论争论，批判资本主义仅停留在抽象的道德评判层面上，其替代资本主义的主张往往只是空洞口号，无法付诸实践。当前，各国共产党思想认识上还有一种现象值得关注，就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共产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问题的关注点不完全相同，发展中国家共产党普遍肯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功，表示要学习借鉴中国的经验，走中国道路。发达国家内部一些国家的共产党虽然肯定中国的成功，认为中国可以成为推动资本主义被替代的积极力量，但认为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模式是一种“后社会主义”，不能用经典分析。对中国在扩大对外开放、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如何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如何解决中国贫富差距扩大和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如何实现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中国如何定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如何完成初级阶段任务和建设等问题，尚有疑问。一种认为仍保持社会主义性质。还有一种，也即一些左翼学者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仍处在探索阶段，相关经验还不够成熟，一些问题还不明朗，加上一些特殊文化背景因素，因此不能成为一种“普适性的范式”。

虽然许多共产党在理论政策上的分歧难以弥合，但普遍认同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必须随着实践的变化而发展，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必须走符合各自国情党情的道路。呼吁“让马克思主义活起来”，主张创造性地对一系列基本问题，如时代特征、当代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实现社会主义的方式路径等做出回答，这已成为许多共产党的共识。这些共识成为凝聚国外共产党的“最大公约数”。在中国深圳举行的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专题研讨会上，许多发达国家共产党领导人探讨了怎样把马克思主义与现实结合的问题。澳大利亚共产党副主席马斯特说，澳共经过很长时间才认识到共产主义并无固定模式，各国共产党都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瑞典共产党国际书记尼尔森说，瑞典有浓厚的社会民主主义传统，伴随资本主义危机深化，瑞共开始寻找在瑞典实现社会主义的路径。许多共产党认为，深入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创新经验，特别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和管党治党经验，将其转化为具有世界意义与影响的“中国方案”，将成为各国共产党人的新课题。

（二）扩大左翼联合阵线，实现团结合作，是战胜国际反共势力联合打压，实现世界社会主义发展振兴的主要路径

共产党有国际主义的传统，历史上曾建立许多不同形式的国际组织，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苏东剧变后，各国共产党生存发展环境发生了变化，除了继续受右翼的排斥打压外，近年来还受到来自民粹主义的挑战。大多数共产党已认识到，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形势下，争取实现社会主义目标是一个长期过程，因此必须要实现广泛的左翼联合阵线，特别是要加强共产党之间的团结合作，强调加强共产党之间联合和团结合作的重要性。在21世纪初，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产生了一个新的多边合作平台，即每年召开一次的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目前已举行21次会议，100多个共产党参加过其中的活动。2019年11月，美国支持的玻利维亚右翼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了总统莫拉莱斯领导的左翼政权。许多国家的共产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声援总统莫拉莱斯及其支持者。美国共产党要求美国政府停止对玻利维亚和其他多国的内政进行暴力干涉。加拿大共产党发表声明，要求停止针对莫拉莱斯、其他“争取社会主义运动”领导人和玻利维亚共产党的有针对性的袭击，要求加拿大政府停止参与玻利维亚的政变。阿根廷新当选总统阿尔韦托·费尔南德斯积极寻求确保莫拉莱斯生命和人身安全的国际行动，帮助莫拉莱斯搭乘飞机迅速离开玻利维亚前往墨西哥避难。参考消息网，2019年11月13日。在2017年法国大选时，法共与法国左翼党——“不屈的法兰西”结盟，支持极左翼组织候选人让-吕克·梅朗雄参选，首轮投票获得19.2%的有效选票，远高出社会党候选人伯努瓦·阿蒙获得的6.3%的有效选票。尽管法共与梅朗雄观点存在差异，但法共党员普遍认为左翼团结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各国共产党和左翼力量在呼吁左翼联合的同时，还重视中国的引领和中流砥柱作用，积极评价“一带一路”和人类命运共同体。2019年7月，法共全国书记、国民议会议员卢塞尔一行访华，对“一带一路”高度赞赏和支持，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和促进各国合作，建议通过政党间交流促进中法共建“一带一路”。英国共产党总书记罗伯特·格里菲思说，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不仅满足了中国人民的需求，还为世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是一个伟大的发展计划，许多国家都将从中受益。面对当今民族、宗教、种族认同凸显以及少数民族、女权主义者及各边缘群体的利益要求强烈等新情况，共产党应坚持尊重差异、包容多样的原则，善加引导，调动和利用各种积极因素，制定正确的战略与策略，扩大左翼统一战线，发展更有弹性和生命力的合作形式，以达到凝聚队伍和争取自身发展的目的。

（三）克服各种民粹主义消极影响，争取中下层民众的广泛支持，是发达国家共产党当今面临的紧迫任务

近年来，西方国家社会思潮、社会矛盾出现新的变化，贫富差别和社会不公引发民粹主义和极端思潮崛起。三年前英国“脱欧”公投打开了民意撕裂的潘多拉魔盒，围绕“脱欧”的政治博弈加剧民意极化和“联合王国”的离心力。是否赞成“脱欧”现成为英国政党意识形态分野的标志，各政党被迫“选边站”，“去”“留”缠斗让大党受损、小党渔利，民粹化和极端政党崛起，地方性政党得势，英国政治版图日益碎片化。民粹主义有左右之别，左翼民粹主义是民粹主义同新左翼意识形态、激进民主社会主义的结合，主要在意大利、希腊等南欧国家（2018年意大利首次由新兴民粹主义政党即五星运动党和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即联盟党组成联合政府），左翼民粹具有一定的包容性；右翼民粹主义包括新自由民粹主义和民族民粹主义。新自由民粹主义主张改革甚至颠覆政府和国家干预，反映了底层民众与政治精英的矛盾；民族民粹主义反映了本地民众与外来移民的矛盾。右翼民粹主义主要集中在西欧、北欧和中欧一些国家，右翼民粹具有明显的保守化和排外性。民粹主义在发达国家崛起，终结了福利国家、第三条道路和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历史共识，使西方政治正确的共识碎片化。有人称民粹主义已覆盖全球一半人口。以2014年5月欧洲议会选举为标志，民粹主义政党在欧洲已从街头走上庙堂，在大部分欧洲国家开始坐大，有的已执掌政权，成为各国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如意大利的五星运动党、匈牙利的青民盟等。2019年8月意大利五星运动党与联盟党组成的孔特政府被迫解散，五星运动党和最大在野党民主党随后开始组阁谈判。新政府于9月5日正式宣誓就职，成员主要来自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党和中左翼党派民主党。其中，现政府组成中的民主党包含一部分在1991年底更名易帜的原意大利共产党的力量。联盟党现在成为在野党。

西方极端政党与民粹主义融合聚变，加速西方政党政治碎片化，各国共产党生存发展环境也发生了变化，除了继续受右翼的排斥打压外，还受到来自民粹主义的挑战。大多数共产党和社会党阵营中的“中左派”处境更加艰难。特别是国际金融危机的深度发酵加剧了民众身份认同的“碎片化”，传统劳工阶层已不再是社会主义力量“天然”的社会基础，其政治“流动性”不断加大，在现实压力和极端主义蛊惑下，他们很容易从一个阵营投向另一个阵营。尤其是，随着危机向政治和社会领域蔓延，加上现有体制回应不力，民粹主义凭借反精英和反体制旗帜而异军突起，赢得了众多支持，结果挤压了社会主义及左翼力量的生存空间、政策空间和民众基础。西方发达国家共产党的主张在民粹主义崛起的情况下往往被极端民粹主义盗用。如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就窃取了法共的部分社会政策主张，以吸引“被边缘化”的社会底层民众。

（四）弥合共产党和左翼内部分歧，是发达国家共产党亟需解决的重大课题，只有各方求同存异向前看，才能避免不断分裂瓦解的厄运

欧洲左翼力量历来有左与右、温和与激进、改革与保守之分，无论是社会党、共产党，还是工会组织，都有保守派和改革派之争。长期以来，西方左、右政党相互“纠偏”，政治钟摆效应特征明显。中左翼和右翼政党各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与利益偏好，为了抬高自己，打击对手，往往在发展道路和模式选择上做文章。大选时相互攻讦，上台执政的党也会对前执政党做法进行“矫正”，如此出现“左翼不左、右翼不右”现象，左右互换基本保持了西方国家政治平衡和社会稳定。社会党是左翼的主导力量，称为“执政左翼”，共产党力量边缘化，称为“抗议左翼”。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国际部负责人法比奥认为左翼内部分歧甚至大于左翼与右翼之间的分歧，这一点在意大利表现得更为明显。左翼内部围绕“身份认同”和“正统地位”互相指责、互相排斥，“抗议左翼”指责“执政左翼”背叛，认为欧洲一些执政左翼是打着左翼旗号，为选票和权力不断改变纲领政策，甚至与新自由主义同流合污，如法国社会党奥朗德政府，“名左实右”。希腊左翼联盟党构成复杂，包括民主社会主义、左翼民粹派等13个政治团体，其意识形态和政治主张没有明确定位，一般被视为左翼民粹主义政党，2015年1月上台，2019年7月下台。2017年法国议会选举，法共得票率仅为2.7%，没有跨过进入议会的门槛，推不出本党参加总统选举的候选人。政党的力量主要体现为组织的力量，组织严密、行动有力则政党强大。对马克思主义政党而言，依靠和发挥组织力量更为重要，这是共产党传统优势所在。发达国家共产党应总结汲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经验教训，高度重视党内团结与统一，进一步强化共产党组织优势，从而克服当前面临的严峻挑战而立于不败之地。

[作者简介]：柴尚金，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研究室研究员。

[文章来源]：《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发展报告（2019-2020）》，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6月，第176-1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