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国家共产党视阈中的资本主义新变化

聂运麟

“资本主义绝对没有抛弃其本性”，它在保障一少部分国家高消费和高增长的同时，却把人类置于新矛盾的旋涡之中。

对于现代资本主义发生的新变化，半个世纪以来不同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看法不尽一致。苏东剧变后，资本主义各国共产党走出传统的“资本主义总危机”理论误区，在垄断资本主义已经进入“国际化的新阶段”这一关节点上，形成了基本一致的认识，即经过“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发展到垄断资本主义，再经过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后，目前又进入国际化(全球化)发展的新阶段。

资本主义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认为，在生产力巨大发展的推动下，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变革在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方面表现得最为突出，已经历了三次大变革:股份制、私人股份垄断资本所有制和法人股份垄断资本所有制。它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资料占有的社会化程度有所提高。对此，美国共产党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新的所有制形式”。意大利重建共产党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可以称为“新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认为，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化发展的新阶段或称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具有明显的新特征。

第一，生产和资本的高度国际化，形成了跨国垄断资本的政治经济统治。美国共产党指出:“现在，全球 500 多家跨国公司(其中约 300 家在美国)掌控了资本主义全球经济、资本主义政府及其国际组织。它们中有跨国银行、跨国工业制造商、跨国批发零售供销商、跨国娱乐和出版业巨头以及一些拥有众多业务甚至说不出主营业务的跨国集团。到了 80 年代，跨国公司统领了全球大多数国家和美国的经济政治生活。”

第二，资本的有机构成出现新变化。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强调，“信息革命彻底改变了资本的有机构成，并使金融运作变得‘无法控制’。在 7 个最发达的工业化国家中，电子金融交易额超过中央银行储备的大约 7 倍”，而且资本的自身价值也发生了变化。这表现为资本对非物质劳动的直接剥削和间接剥削变得更加突出，但对物质劳动的剥削却没有减少；同时，生物技术成果的运用，使人类参与了对环境、自然以及人类生命本源的直接破坏行动。

第三，金融资本高度发展，虚拟资本高度膨胀，成为导致经济危机的重要因素。在剖析 2008年爆发的金融和经济危机中，英国共产党总书记罗伯特·格里菲斯指出:“虚拟资本已经使实体经济和资本的实际价值在商品和服务上达到了世界各国生产总值的 4 倍。据国际清算银行报告，世界市场上所有金融衍生品的价值已经达到 651 兆英镑，而世界各国每年的国内生产总值是 61 兆英镑。所有这些用于赌博的‘虚拟资本’的价值是全世界商品和服务价值总和的 10 倍。这种情况是不可能长期延续下去的，由于人们都想从‘虚拟资本’中牟利，因此它的价值总有一天会暴跌。”

第四，资本输出采取了新形式，并出现了一些新趋势。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指出，资本输出的新形式表现为“外国投资比较大的一部分流入工业领域，而且今天越来越少地用于建设新的生产设施、金融企业、服务企业和贸易企业，而是用于收购或参股现有企业”。其新趋势则是世界经济的“‘三巨头’——美国、欧盟和日本——的大企业在全球范围内的绝大部分对外投资今天不再流入‘落后’国家，而主要在这些帝国主义列强之间流动。‘世界其他地方’——尽管程度不同——在经济发展、特别是在现代技术方面愈发陷入对外依赖的境地。非洲国家尤其如此”。

第五，国内需求的重要性下降，国际需求处于优先地位。德国的共产党指出:“从 20 世纪 70年代中期起，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摆脱资本主义世界经济陷入的通货膨胀、经济萧条和利润下降，纷纷尝试在积累模式中降低国内需求的重要性，并转而优先以世界市场为导向。”与此同时，庞大的国际市场需求被列入跨国垄断集团经营的主要目标，“国家市场最后的界限被逐步拆除，世界市场愈发成为一个统一的、涵盖全球的资本主义竞争场所”。

第六，国家的经济职能高度发展，政治更加反动，军事冲突的危险增加。德国的共产党认为，“国家和超国家的机构在这方面扮演着特殊角色”，这意味着“近几十年，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手段也有所变化。提高国有财产的私有化程度，国家直接干预的企业行为减少了。但国家干预的其他形式却对此作了弥补:通过税务优惠和补贴，通过支持有利于垄断组织的研究和发展”。所有这些变化导致一方面“帝国主义对内反动倾向增加了”，另一方面“随着全球化增长的不仅是垄断组织的力量，还有它们的侵略的倾向”。

第七，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入消费社会。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化的新发展，表现为对发展中国家的过分掠夺和极端贫困的后果，表现为发达国家少数人的富裕和过度消费。俄罗斯联邦共产党认为，这实际上是强迫人们从事超强劳动的一种形式，是用类似商业广告的方式，经常性地塑造和改变消费者口味，从中寻找利润来源的新方式及资本施加心理压力的最新方法。“消费社会”思想加剧了人的变态。

第八，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矛盾在加剧。在全球化进程中，跨国垄断资本的巧取豪夺使资本主义世界中劳动与资本的矛盾、帝国主义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矛盾以及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澳大利亚共产党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最显著的矛盾是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70 多个欠发达国家(超过世界上国家总数的 1/3)的人均收入在 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快速下降。世界上最富裕的 200 个人所拥有的财富比世界上 40%的人所掌握的财富还要多。这种不平等显露出资本主义积累规律的无情后果，清晰地暴露出资本主义制度的非理性及其道德的破产。

资本主义各国共产党认为，资本主义新的发展和变化是资本主义发展的自然历史进程，推动资本主义国际化进程的主要有三个因素:科学技术革命和生产力的革命是推动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化进程的基础性因素；“新自由主义”是推动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化发展的重大政策因素；苏联东欧的剧变是推动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化发展的另一个重大的经济社会因素。

当代资本主义的变化虽然是巨大而深刻的，但其本质没有变。俄罗斯联邦共产党认为，“资本主义绝对没有抛弃其本性”，它在保障一少部分国家高消费和高增长的同时，却把人类置于新矛盾的旋涡之中，产生了至今尚未找到答案的全球性问题、生态问题、人口问题和民族社会问题。“资产阶级的社会生活已濒临极限。”在总体上，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认为，现代资本主义具有一定的自我调节、自我更新和自我发展的能力，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日益加深的社会矛盾；正是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发展和新变化，为实现社会主义创造了更完备的物质前提。

（作者简介：聂运麟，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世界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 年11 月28 日第 B04 版 马克思主义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