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洛沃的政治思想及其影响

万是明

摘要: 乔·斯洛沃是南非共产党前领导人，也是非国大很多政策的参与制定者。乔·斯洛沃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但又不是教条主义者，他在南非民族民主革命中将马克思列宁主义南非化，发展和丰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乔·斯洛沃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及社会主义、南非社会主义革命的特殊性、南非阶级和阶级斗争、民族自决原则、武装斗争与和平谈判及统一战线的政治思想，促进了南非反种族主义斗争的发展，为新南非民族团结政府的建立提供了理论支持，为南非共产党深化和拓展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提供了精神指导。

关键词:  乔·斯洛沃;  南非共产党;  政治思想;  现实影响

与中国共产党同年成立的南非共产党是非洲大陆上历史最长、影响最大的无产阶级政党，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仍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以实现共产主义为奋斗目标的少数无产阶级政党之一。它在 70 多年 ( 1921 － 1994 ) 的发展历程中，“实现了从非法政党到合法政党、从在野党到主要参政党的两大飞跃” 。在这过程中，南非共产党前领导人乔·斯洛沃作出了卓越的开拓性贡献。目前，国内对南非共产党的研究还较少，对乔·斯洛沃思想的研究更少。如果不对他的思想进行研究，则难以理解南非共产党为何能在数十年非法斗争与合法斗争、武装斗争与和平谈判的艰难历程中生存下来，并在苏东剧变后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低潮期逆流前进，得到空前的发展和壮大。鉴于此，本文重点研究乔·斯洛沃政治思想的主要内容及其对南非社会主义运动的影响。

一、乔·斯洛沃的生平

1926 年乔·斯洛沃出生于立陶宛的一个犹太家庭，1935 年跟随家人移居南非约翰内斯堡。但白人身份并没有带给他家庭富贵的生活，他与黑人一样，受着种族主义的迫害。1942 年，年仅 16 岁的斯洛沃加入当时在南非唯一没有肤色障碍的政治组织——南非共产党，他以高昂的政治热情投身到反对南非种族主义的斗争洪流中。1961 年，斯洛沃协助曼德拉组建了非国大的军事组织 “民族之矛”，并长期担任这个武装斗争组织的参谋长。在武装反抗南非白人独裁的斗争中，他因卓越的军事天才和非凡的指挥才能，被誉为非国大的 “军事战略家”和 “游击战专家”。

斯洛沃也是个杰出的政治家。1955 年他参与制定的非国大政治纲领 《自由宪章》，成为指引南非人民反对种族主义斗争的指南。1963 年后他在国外度过了 27 年的流亡生活，直到南非当局宣布 “解禁非国大和南非共产党”才回国。1985 年斯洛沃当选为非国大全国执委，成为进入非国大最高领导机构的第一位白人。1986年他担任南非共产党总书记，1991 年任该党全国主席。在 1991 年 12 月开始的多党制宪谈判中，面对谈判的僵局，他以坚定的原则立场、灵活的斗争策略和现实的政策主张，提出了 “5 年分享权力”的构想。在由他起草的指导非国大多党谈判工作的非国大执委文件中，提出 “通过谈判分阶段向多数人统治过渡”及 “客观现实决定非国大和国民党将在过渡时期共同发挥重要作用”等观点和论断，为多党制宪谈判取得最终成功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南非民主党对此高度评价说， “民族团结政府本身就是一座体现斯洛沃思想的丰碑” 。1995 年斯洛沃因癌症逝世。

斯洛沃的一生，是为铲除种族隔离制度、争取种族平等与自由、实现民族民主革命的战斗的一生，他的逝世不仅是南非共产党的重大损失，更是国家的重大损失，一如曼德拉所说，斯洛沃的逝世 “使南非失去了一位不可替代的领导人 ” 。斯洛沃不仅是一位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军事家，而且是一位阅历丰富、建树颇多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他为南非和世界人民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尤其是他的政治思想，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南非工人阶级和人民反抗白人种族独裁统治的理论武器。

二、乔·斯洛沃政治思想的主要内容

对政治家的思想进行研究，可采用四种方法: 一是研读该政治家的著述; 二是跟踪该政治家的活动轨迹; 三是参考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或其他政治家对该政治家的回忆; 四是考察该政治家生活的具体时代背景。本文主要通过研读斯洛沃的著述对其政治思想进行研究。

(一)  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及社会主义的思想

南非共产党是世界上至今仍坚定地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的少数几个共产党之一，但是，南非共产党在南非的反种族独裁运动中并不是机械地、教条地遵循马克思列宁主义，而是将其与南非具体国情紧密结合起来。1986 年斯洛沃指出，在过去 60 多年的实践中，南非共产党最重要的成就是提出了详细的南非革命本土理论，并已日益被广大工人阶级和民族运动所理解。“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是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数学公式，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既属于非洲也属于其他任何一个大陆，如果这一工具能够正常发挥作用，它必须随着斗争状况而做出调整。”他认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只是描绘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理想蓝图，提出了资本主义必然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论断，但对社会主义制度只是作了一些原则性的规划和论述，对具体的实现形式和道路并没做说明和规定，不同国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国情和国际形势的变化做出不同的选择。

在1991 年的 《社会主义失败了吗?》一文中，斯洛沃指出，社会主义当时面临1917 年以来最为严峻的信任危机，而斯大林主义是导致此种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斯大林主义的实质是 “没有民主的社会主义”，即党的组织机构与领导存在官僚专制作风，剥夺了党和社会主义实践最重要的民主内容，将权力集中于一小撮精英的手中。为了防止重蹈斯大林主义的覆辙，必须从思想观念上彻底放弃个人盲目崇拜。在斯洛沃看来，当苏东社会主义国家解体时，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媒体的表现大不相同，西方媒体欣喜若狂，类似 《共产主义———安息吧》的标题随处可见。与西方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进行前所未有的攻击截然相反，社会主义国家出现了一个令人担忧的倾向，即众多媒体过于关注和检讨社会主义的污点，却对资本主义的缺陷只字不提。他认为，对社会主义的过去进行毫不留情的批评进而吸取教训固然重要，但是更应该对社会主义的未来及其内在的优势充满自信，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失败而裹足不前。理由如下: 第一，苏东社会主义国家的剧变不是社会主义的失败，而是扭曲了的社会主义的失败; 第二，社会主义实践中出现的扭曲，是具体社会主义国家的具体实践造成的，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出了问题; 第三，不能因社会主义的失败而否定它的过去; 第四，尽管社会主义出现了某些扭曲变形，但是社会主义的根基仍然十分牢固，它仍能激励群众无私地拥护它; 第五，社会主义仍然是最理性、最公正和最民主的人类生活方式; 第六，他相信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科学 。在此基础上，他从自由的角度定义了社会主义，并指出，南非共产党的纲领要坚持在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保障社会领域中所有公民的基本权利，包括组织、言论、思想、出版、行动、居住和信仰自由，保障所有工作人员的工会权利，包括罢工权、一人一票自由民主选举权。这些自由是民族解放和社会主义目标的本质 。

( 二) 关于南非社会主义革命分两个阶段的思想

对于南非社会主义革命，斯洛沃认为应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民族民主革命，第二阶段是社会主义革命。这两个阶段有区别也有联系，不能完全区分但也不能完全等同，它们具有连续性。斯洛沃对党内机械地将两个革命阶段分开的观点持严厉批判态度。

他指出，种族隔离政策既不能实现稳定，也不能长久维持小部分特权阶层的地位，换句话说，南非人民的唯一选择是要么推翻种族隔离制度，要么面临越来越残酷的镇压 。因此民族民主革命的主要任务是推翻白人种族统治的暴政，而实行种族隔离的政府必定会被人民推翻。但是南非国情具有特殊性，即存在 “南非的资本主义发展和民族国家 ( 少数白人) 主导控制权的特殊关系”，种族主义控制和资本主义控制共存的情况，使 “资本主义发展和种族控制之间的联系在南非创造了另外一对关系: 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之间的关系” 。即是说，南非的民族民主革命必须同时实现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民族解放实现种族平等，社会解放实现南非全体人民的民主自由。而民族民主革命目标的实现，可为深化南非统一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打下坚实稳固的基础，同时也为社会主义转变打下坚实基础 。

他特别强调，民族民主革命并不是要放弃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是南非革命的第二阶段，也是资本主义社会向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个必然过渡阶段， “普通民众不难发现资本主义与种族主义剥削之间的关联，一旦看到这种联系，他马上就会想到用社会主义替代” ，即民族民主革命之后必然是社会主义革命。他认为，在南非民族民主革命完成后，实现社会主义的最短路径是建立一个民主国家，一个拥有比资本主义更完善的经济制度的民主国家，这些经济制将会建立一个有利于社会主义革命的经济框架，尽管它们本身并不能带来或者创造社会主义 。由于社会主义只是走向共产主义的一个过渡阶段，所以他认为，南非共产党并不需要在民族民主国家里获得领导权、成为领导党，而是要在实现以非国大为主要执政党的“三方联盟”合作下建设新南非，充当一个为实现南非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而奋斗的“建设党”和 “参政党”。在社会主义革命中，斯洛沃并不主张建立一党专政，而是主张多党民主制，这一点与大多数共产党领导人不同，这主要是由南非的革命形势所决定的: 非国大长期以来是南非反种族主义的核心领导力量，在南非革命中具有最大的实力和影响。另外，在 “社会主义过渡论”的基础上，他认为还应从经济、文化、道德、政治方面入手发展社会主义因素，为实现社会主义奠定基础。

( 三)  关于南非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思想

阶级属于经济范畴，阶级斗争根源在于经济。在斯洛沃看来，分清社会各阶级非常必要，这样才能团结反对南非少数白人种族统治的真正朋友，攻击真正的敌人。他将南非各阶级划分为四类: 第一类，处在最上层，掌握国家政权的少数白人统治阶级，包括白人官僚集团和白人资本家。这一阶层人数最少，但掌握的国家财富和政治资源最多，是南非民族民主革命要推翻的对象。第二类，黑人资本家和土生白人中上层人员，这部分人数也比较少，他们既受到种族统治的迫害但有时又受益于种族统治，因而在革命中具有显而易见的摇摆性，但从长远看，他们在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与白人上层统治阶级有天然隔阂，因此也会赞成种族革命，但是他们赞成的只是资本主义的种族革命。第三类，黑人中间阶层和新兴的黑人中产阶级，他们的人数也比较少，但是却具有相当大的政治力量，而且经常在民族民主革命中试图与黑人资本家和白人中上层联合，夺取民族民主革命的领导权。他们也天生有弱点，即 “他们站在和人民 ( 共同) 斗争一边后，经常是前后不一致和优柔寡断” 。他们既有剥削黑人工人阶级的一面，又有希望能够自由地发展资本主义、不受白人上层剥削压迫和种族歧视的一面，所以他们更倾向于对白人种族统治进行改良而非革命。第四类，广大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及其他受种族主义压迫的南非人民，这一部分人数最多，革命性最强，尤其是工人阶级，是民族民主革命的主导力量。但是，为了实现民族民主革命，黑人资本家和土生白人及黑人中间阶层、新兴的黑人中产阶级都是工人阶级要争取团结的对象。

斯洛沃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的理论。他认为，阶级斗争是推动南非革命的最主要动力，南非的阶级斗争具有双重性，既是反对白人少数种族统治的民族革命，又是反对白人和黑人资本家剥削的社会革命。由于工人阶级是阶级斗争的主力，所以工人阶级的领导权掌握在谁的手里和组织工人阶级的机构非常重要。他详细区分了工会运动与工人阶级、南非共产党之间的差别，认为工会运动是工人阶级的最重要部分，是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也是广泛的统一解放联盟的重要组成力量。工会运动与共产党这一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组织是有差别的，工会运动不能扮演共产党的角色，共产党也不能代替工会的全部功能，它们各自作为一支独立的社会力量代表工人阶级，共同为建立一个统一的、无种族差别的、民主的南非而奋斗。

(四)  关于民族自决原则和南非国家形成的思想

马克思列宁主义认为，民族是一个历史范畴，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联系以及共同文化、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民族问题不是孤立的，它是社会发展总问题的一部分，是革命和建设总问题的一部分。在剥削阶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民族压迫和剥削是阶级压迫和剥削制度的必然产物，民族压迫和剥削必然引起民族斗争。因此，各民族平等的联合，反对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是解决民族问题的根本原则。而解决民族问题的一个根本办法是实现民族自决。但斯洛沃认为，民族自决原则在非洲尤其是南非并不适用，对非洲大多数地区而言，民族自决原则常常导致民族分离而不是推动民族自由发展，在南非尤其如此 。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在于南非并不是一个像白人统治者所说的多民族社会，而是一个多种族社会，因此南非人民要反对博塔政权所推行的 “多民族主义”的企图。 “多民族主义”和 “黑人家园”计划虽然带有非殖民化的色彩，但实际上是白人统治集团阻止南非实现民族国家统一，继续进行种族统治、实行分而治之的阴谋。

斯洛沃对南非国家的形成有着独特的看法，他对斯大林关于国家问题的理论在南非和大多数非洲地区的适用性表示怀疑。斯大林认为，国家是一个有着共同的语言、文化和固定的领土、统一的经济的共同体。但是南非和大多数非洲地区没有统一的民族，只有多种族，没有统一的文化，只有部落文化，因此南非国家的形成有其特殊的形式。南非少数白人统治当局的种族隔离政策是南非国家形成的最大障碍，但是南非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可能产生统一的经济和联系，有利于打破种族、文化和部落的分割状态。同时，南非共产党和其他反种族统治的解放组织在每一次解放运动中都不断传播国家意识 ( 反种族主义和部落主义) ，这些也都有利于南非国家的形成。斯洛沃认为，南非国家应是在南非人民反对种族压迫的种族革命中形成的。值得注意的是，针对南非民族民主革命中出现的 “两个国家”理论，他特别指出，南非的民族民主革命所要建立的不是两个国家，即一个黑人国家和一个白人国家，而是一个统一的，包括黑人、白人和其他种族的，平等的、多语言和多文化的国家。

( 五) 关于武装斗争与和平谈判的思想

斯洛沃认为，如果没有武装斗争，南非不能前进。实际上，南非在反种族统治的革命中，也主要是采取以武装的游击斗争为主的形式。南非主要的武装力量是非国大领导的游击队———民族之矛，但南非共产党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领导作用，斯洛沃本人就曾担任该军事组织的参谋长。

斯洛沃深刻地阐述了南非反种族统治武装斗争的理论。首先，南非人民之所以要采取武装斗争，是因为传统的以非暴力形式获得自由和解放的斗争已经失败，面对残暴的少数种族政权，只有进行武装斗争。其次，南非人民的武装革命斗争面对的主观和客观困难都非常严峻。南非人民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不但要面对实力雄厚的少数白人政权，而且要面对国外的欧洲白人 ( 西方政府) 的制裁。第三，在长期的反种族斗争中，已经涌现出一大批有游击斗争经验的、忠诚的武装组织和领导人，他们有能力和顽强的精神，能够领导人民取得反种族斗争的胜利。第四，南非人民反对种族统治斗争的舞台是广阔的，城镇和乡村已经积累了广泛的反种族暴政基础，但是在不同地区应该选择不同的游击斗争策略和战术: 城市以工人罢工斗争为主，农村则以武装暴动为主。由于敌我力量的悬殊，因此游击武装斗争攻击的目标是南非较为发达的交通体系，目的是重创当局的经济和士气。

20世纪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和平与发展成为国际社会的主流。斯洛沃根据变化了的国际形势，结合国内局势的变化，改变了斗争策略，开始主张和平谈判为主、武装斗争为辅的策略。他认为， “谈判而不是斗争才能达到真正的民主社会”， “对话是斗争的一部分，尽管有危险的一面” 。关于选择谈判方式的主要原因，他指出: “在 80 年代末，通过分析，我们认识到由于危机升级，种族隔离权力集团不再能够继续以旧方式执政，开始真正寻求与过去决裂。同时，时代条件的变化使得解放运动早期的革命夺权方式也不能实际地摆出来。另外，南非当时各方政治力量的相对平衡状态，使得和平谈判具有了可能性，我们要借助这个机会启动和平谈判的进程，并将其作为可行的政治战略。” 但他表示，和平谈判不是无底线的让步，而是有条件的妥协，在谈判中必须守住底线。具体来说，未来的宪法必须由民主选举产生的、代表所有居民的主权宪法机构通过; 对主权宪法机构权力的唯一限制，就是要求其遵守民主南非协商会议公约的声明和其他一般宪法原则，但不包括主权宪法机构必须确定的未来地区的权力和职能; 必须建立有效的机制，确保公平、公正的选举; 必须为整个谈判过程提供可接受的时间框架，并建立打破谈判僵局的有效机制以推进整个过程; 主权宪法机构的选举必须自动解除三级议会及其执行机构，在此期间也将具有普通立法职能等 。他强调，在谈判的过程中，南非共产党和非国大必须坚持坚定的原则立场，即谈判的结果不能妨碍南非多种族的民主和统一。在 20 世纪 90 年代初期，斯洛沃和非国大一起与南非当局进行了艰苦的谈判，多次提出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从而保障了谈判的顺利进行，为新南非的诞生做出了巨大贡献。

( 六) 关于建立统一战线的思想

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是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革命和专政总是表现为一定形式的阶级联盟。“共产党人到处都支持一切反对现存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运动。” 马列主义经典作家指出，无产阶级政党不但要争取广大的同盟者，而且工人阶级内部也有统一战线问题。列宁在 《共产主义运动中的 “左派”幼稚病》中指出，纯粹的无产阶级被许多形形色色的中间阶层所包围，而且无产阶级内部本身就分成不同的阶层，也有乡土、职业、宗教等区分的情况， “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无产阶级的觉悟部分，即共产党，就必须而且绝对必须对无产者的各种集团，对工人和小业主的各种政党采取机动、通融、妥协的办法” 。

由于白人少数统治在当时的南非占据着绝对优势，并且还得到帝国主义的支持，斯洛沃认为，“为反对种族独裁政府，创建最广泛的战斗阵线是必需的” 。这是在正确分析南非各阶级情况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此后，南非共产党和非国大及工会大会成立了 “三方联盟”。在联盟中，三方的地位和发展战略目标并不相同:非国大是 “三方联盟”的领导核心，其目标是建立一个种族平等、民主的社会，即完成民族民主革命; 南非共产党和工会大会则不但要完成民族民主革命，而且只将其视为实现社会主义的一个必要过渡阶段，长远的战略目标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由此可见，三方虽然在远景目标上有所不同，但在近期的目标上却是一致的，统一战线的共同政治基础是民族民主革命。除了 “三方联盟”力量之外，斯洛沃认为，统一战线里还应该包括所有愿意支持南非反种族独裁的南非人和国际友人，以团结最广大的力量反对种族专制独裁统治。

斯洛沃还特别提出了南非共产党和工人阶级在联盟中的斗争策略问题。他认为，由于南非黑人工人阶级的现状最差，受种族压迫和资本主义剥削最重，因此非国大和南非共产党都强调工人阶级在组成自由阵线的联合阶级中的主导作用。但是，虽然南非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组织，它却并不寻求在联盟中的领导或主导地位。相反，他认为 “保持非国大在阵营中的首要地位不能模棱两可，从广泛的意义上讲，只有在非国大的领导下，未来才可能是有前途的”。为了维护联盟的合作，共同对付凶残的种族独裁敌人，在民族民主革命阶段，工人阶级应暂缓提出所有关于社会主义的主张，直到推翻种族隔离制度 。在斯洛沃看来，这只是南非共产党在民族民主革命阶段的一个策略，关键是党要在这一阶段借此策略在南非社会和人民中传播社会主义观点，让人民理解民族自由和社会解放之间的关系，从而在实现民族民主革命后完成向社会主义革命的过渡。

三、乔·斯洛沃政治思想的影响

曼德拉在斯洛沃葬礼上高度评价了他的一生， “他是一位伟大的领导者、爱国者、国际主义者、理论家和组织者” ，并称他的思想是南非人民永远的精神财富。具体来说，斯洛沃的政治思想影响主要包括三个方面。

( 一) 促进了南非反种族主义斗争的发展

斯洛沃从 20 世纪 60 年代开始就在南非共内部担任要职，成为核心成员，而且还是非国大的重要成员。他关于南非阶级和阶级斗争、武装斗争、南非社会主义革命的特殊性、建立统一战线的思想，也通过南非共、非国大这样的组织对南非产生了实际影响。当然，斯洛沃政治思想的形成经历了一个过程，包括萌发、提出、实践、凝练等，而其对实践产生的影响贯穿始终。一方面，在他的这些理论指导下，南非共直接参与了反种族主义的斗争，而且致力于建立反种族主义的统一战线。尽管南非共长期流亡国外，但其在 20 世纪 70 年代以后直接或间接参与了很多反种族主义的运动，并推动南非 20 世纪 80 年代黑人解放运动达到高潮，为消除种族隔离制度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另一方面，在这一过程中，南非共实际上为南非人民的反种族主义斗争提供了理论、纲领和策略指导。1962 年南非共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 《通往自由之路》指出，民族民主革命的基本内容是 “( 南非) 非洲人的民族解放”。1989 年南非共第七次代表大会通过的 《通往权力之路》提出了消灭民族压迫和走向社会主义的斗争战略方针。1991 年南非共在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指出，多党制宪谈判的基本方针就是要联合各种进步力量，掌握谈判的战略主动权。在这一纲领的指导下，南非共与非国大等组织一同参与了和平谈判的过程，而且按照斯洛沃在 1992 年提出的分享权力的设想，非国大于当年 11 月提出分享权力的文件并传达到基层组织讨论，使各界打消了对非国大独家掌权的担忧，减少了谈判的障碍，最终促成了制宪谈判协议的达成。1994 年新南非的建立，标志着存续 300 多年的种族隔离制度的彻底结束。

( 二) 为新南非民族团结政府的建立提供了理论支持

( 三) 为南非共产党深化和拓展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提供了精神指导

从斯洛沃政治思想的主要内容来看，他对马克思主义精神的把握是客观的、正确的，其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南非国情相结合的产物。后种族隔离时代，南非共对社会主义理论的认识，在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南非国情相结合的基础上，对斯洛沃的主要政治思想实现了继承和创新。这集中表现为南非共在坚持南非社会主义 “两个阶段”理论的过程中，深化了关于民族民主革命的理论和策略，拓展了社会主义的内涵。

就民族民主革命的理论而言，南非共 1991 年八大章程提出坚持 “两个阶段”的理论。这一主张一直到 2002 年南非共十一大才发生改变，改变的集中表现就是由“两个阶段”转变为 “( 民族) 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结合论” 。南非共十一大报告指出: “目前阶段的策略既要承认未来建成社会主义需要 ( 民族) 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阶段，更要承认 ( 民族) 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二者是相互交叉、融合的。” 单就南非的特殊国情而言，南非共认为，南非殖民历史中资本主义剥削与种族主义统治的密切关系，使得南非的社会革命具有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双重内容，二者的目标也密切联系起来，所以民族民主革命具有了民族斗争、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斗争的多重性质。这是对建设社会主义过程认识的创新，特别是对探索建成社会主义路径认识的创新，形成了建设社会主义 “先经济 ( 文化、道德) ，后政治” 的理论主张。而在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策略方面，南非共也选择了从 “武装斗争”转向 “革命性改良”。

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1995 年南非共在分析新南非国内国际新形势的基础上提出: 民主、平等、自由和主要部门的社会化，是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这是对斯洛沃在苏东剧变后对社会主义的认识的坚持和深化。2002 年南非共十一大对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做了新的阐述。针对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新南非的发展状况，南非共认为，社会主义首先是一种经济体， “社会所有权”在多种所有权形式中占优势; 就政治角度而言，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工人阶级及其联盟构成了统治集团，以广大的民众支持作为基石，对不可避免的反抗和打破平衡的企图进行抵抗; 从发展阶段来看，社会主义革命和民族民主革命是交叉的、融合的 。2007年南非共十二大拓展了关于社会主义的认识，集中表现为揭示社会主义与环境正义的内在关系。南非共认为: “为实现社会主义进行的斗争与为实现可持续的、健康的环境而进行的斗争，从本质上来说是相同的。因为社会主义的目标是消灭建立在财产私人占有、为少数人牟利基础上的资本主义体系，代之以从整体来看能满足后代长远需求的体系。从这个意义上讲，为实现社会主义的斗争，也是确保人类发展与自然界保持一种和谐的、可持续的关系。” 可以说，南非共对民族民主革命理论与策略的深化，对社会主义内涵的拓展，都可以从斯洛沃那里找到某种源流。

作者简介：万是明，开封大学思政部副教授。

文章来源：《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7年第4期